街道坍塌的巨响,很快引起了周围百姓的注意。
这一次锦衣卫来得很及时,第一时间就封锁了这一片区域,同时安排人手在塌陷处驻扎。
汉白玉石道上,朱厚熜站立不语。
忽然,他调转方向朝华盖殿而去。
“传朕旨意,急召内阁、六部议事”
麦福虽然不知道朱厚熜刚刚想到了什么,只是看着朱厚熜那一脸冷峻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麦福立刻应答,“臣现在就去传旨”
他躬身离开,随即招来身后的小黄门道:“通知司礼监,让各大监立刻去请六部尚书到华盖殿议事,再派几个得力的奴婢到华盖殿听差”
“是,请大监放心”
麦福自己则加快脚步,去内阁请诸位阁老。
内阁杨廷和几人刚刚写完票拟,正在吃茶闲谈。
多日来他们总算和皇帝有了默契,互相配合也越发顺畅。
江南漠北甘州的叛乱被彻底肃清,也算是为朝廷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
凌晨时分李隆已被问斩,更是让杨廷和舒心不少。
他用茶盖刮了刮茶碗,笑道:“我们都老了,也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了。”
毛纪附和着笑了几声,“身子骨大不如前,是该给年轻人让路了。”
费宏短须已经长长,脸上忧愁之色不减,“中秋之后便是国子监大论,我实在担心理学一败涂地!”
他猛灌了几口茶水,又来回添了几次茶叶。
“国子监大论?”杨延和摇摇头,苍老的眼神中闪过一道精光,“应该叫学宫大论才对”
他不动声色将茶盏放下,扫了一眼内阁诸人,“正是理学扬名之机,何谈败北?”
看到费宏正欲言语,他挥手打断了对方。
“我知道你们担心陛下全力支持心学,但你们却忽略了一个关键的事实”他用手轻轻敲击了两下桌案,身姿变得越发挺拔。
“大论不是朝会,是天下人去论”
他目光犀利看向众人,“难道诸位对理学丧失了信心?”
一挥衣袖,杨廷和一脸笃定,“三百年之积累,数千万学子呕心沥血,又岂是一朝能被瓦解的!”
“陛下要辩,我们就堂堂正正地将理学宣于众人”
“介夫兄所言甚是”费宏脸带惭愧,“居庙堂久矣,竟忘却往日初心”
王琼不咸不淡说了一句,“耍嘴皮子的事,我就没怕过”
“哈哈哈”毛纪失声一笑。
“大论是读书人的盛事,那些养望乡野的能人也都该出来了,趁着还有点时间,尽快将这消息传遍南直隶。”杨廷和道。
毛纪点点头,“几天的时间许多人赶不到京城,但也无妨,我记得江南那批文人还没有走,找机会去提点一番”
杨廷和抚须而笑,“人到不了京城,话可以传到!”
费宏眼睛一亮,“玉印?”
“玉印!”
几人开始讨论中秋大论的安排。
麦福行色匆匆走了进来,他拱手一礼道:“诸位阁老,陛下有要事相商,急召诸位到奉天殿议事”
杨廷和等人回了一礼,没有耽搁,立刻安排好手中事务就跟着麦福离开了文渊阁。
新礼推行之后,皇帝之下无有位格高低之分。
见面作礼,相遇拱手,一时间社会风气倒也和谐了几分。
或许别的地方感触不深,紫禁城的太监宫女们却深有体会。
往日高高在上斜眼看人的官老爷,终于正视他们了。
虽然没有互揖,但至少能点头示意了。
朱厚熜到达华盖殿的时候,内阁和六部都还没有到。
他迈步坐上最上首的位子,心念千转。
京城地下的阵法是谁布下的,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京城?
如果不是今日阵法一脚坍塌,使其精密的运转出现一处疏漏,朱厚熜也难以察觉。
他闭眼,用神思仔细地感知着京城的地下。
一处处暗道,一条条小径,废弃的水井,交错的河道,无不在他的感知之中。
“叱”
借助神思,他能勉强在体外推动天地同音来推断某样事物的年龄。
一番查探之后,他得出了结论。
“这阵法,应该是蒙元留下的后手,不知道被谁利用又改造了一番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朱厚熜若有所思。
北京的原址是元大都,作为元帝国的都城自然被打造得铁桶一般。
朱棣迁都之前,派人将此地搜查了不下十遍,但奈何这后手藏得太深。
不过也能理解,轻易能被发现的后手,还能被叫做底牌吗?
来的路上,朱厚熜已经吩咐锦衣卫,去搭救困在暗道中的孩童,一道解决采生折买的窝点。
他现在急召大臣,一则商讨解决儿童拐卖的办法,二则维护京师安全。
一炷香的工夫,华盖殿内群臣落座。
朱厚熜让小宦官分发书册,自己则开门见山地说道:“奸贼利用京城地下通道拐卖儿童,并伺机谋划大明江山,卿等以为如何处置?”
“该杀!”
王琼杀气森森,断然道:“此等恶事,非凌迟不足以赎其罪!”
张璁点头表示赞同,当初楚言就是险些被采生折买之人掠去。
杨廷和想得更多,只以严循俊法威慑不能彻底解决问题,要软硬兼施法理并行。
他沉声道:“陛下,屠刀高举并不能杀绝恶人,臣以为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儿童贩卖只为一利字,断绝此利,则贩卖可绝矣”
王阳明深以为然,继续补充道:“只要贩卖孩童可获利一日,采生折买之人便不绝于世”
他想了想,提出了一个建议。
“贩卖孩童其中之一便是为了残其躯体沿街乞讨,此刻京城地道中发现的孩童肯定不乏身体残缺者,臣以为朝廷应该鼓励建立济孤院,并且扩大原有济孤院的规模”
“除此之外还要专门派人进行监管巡视,防止济孤院这等良善之所成为贼匪之窟”
王琼连连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挂起一丝笑,他说道:“朝廷可以特意留出一笔银子专供济孤!”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王阳明。
“此事,户部能够承担”
朱厚熜微微颔首,“可”
费宏抬头,冷不丁地问道,“被贩卖的孩童,一大部分人被卖到了宫中,该如何处置?”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默。
朱厚熜笑了笑,看了一眼麦福,便说道:“今日凑巧,朕也有一事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