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雁门关已经一年有余,叶一一直十分听话地待在关中,与军师做些书写战报之类的文职,在城楼上送郎出营,又盼他回营。
这一年来来回回有胜有负,整体是胜仗多,白狄部落被句芒和应萧逼到鲜虞河畔,两军隔岸对峙;赤狄和长狄部落与蓐收师徒打到沁水,赤狄在北,蓐收在南,隔岸对峙。
思龙说:“师父,水面结冰了,我们打过去。”
蓐收说:“别急,冬季作战我们没有他们擅长,打过去没好处,只要他们不过来,我们耐住性子等春天再收割他们。”
而北狄人正是知道轩辕军队不擅长冬季作战,一直缩在北面,拖入冬季。
昆仑山上,陆吾卜得蓐收在飞狐岭有一劫,对涂山明珣说:“涂山明珣,你即日出发,去飞狐岭助你大姐夫破赤狄的鬼方迷魂阵,试炼身手。”
“是,师父!”
陆雪说:“父亲,我也想去试炼身手。”
陆吾看了女儿片刻,说:“去吧。扮男装。注意安全。”
于是年方弱冠的涂山明珣骑着日行千里的驺虞,陆雪驭龙,星夜奔向雁门关。
冬至夜,赤狄军过冰面,夜袭大营,蓐收带兵追击到飞狐岭,受困于赤狄人的鬼方迷魂阵。
大雪漫天,积雪没膝,漆黑一片,阵中鬼哭狼嚎声听得瘆人。
将军金甲闪耀,让士兵不惧,蓐收高声喊:“别慌!”
岭上箭矢如雨落入阵中。
“找遮挡物!”
因轩辕思龙是王子,玱玹让他随军,只是想让他历练,蓐收可不敢让他把小命交代在战场,加之他的实战经验少,是做候补用。
直到天亮蓐收都没有回来,轩辕思龙在帅营同军师议事,叶一突然站起来对思龙说:“思龙!飞狐岭有危险!我们去救人!”
叶一骑着小黄,与轩辕思龙带营中储备的二百火灵士兵和五千人马,驰援飞狐岭。
小黄有点无语,又要带我去出生入死,让我快活几日不行?
岭上布阵的赤狄女将潞赞看见援军,冷冷一笑,说:“好啊,请君入瓮!还有一队来送死。”
潞赞发出一声鬼魅般的声音:“金甲战神,今日飞狐岭就是你的埋骨之地!哈!哈!哈!”
西戎,南蛮,都打过了,拿下北狄,大荒从此至少能得千年太平,纵有战也是小战而已,蓐收的信念很坚定,他高声喊:“别高兴得太早,连面都不敢露的胆小鼠辈!”
有人帮腔道:“怕是长得太丑,不敢见人吧!”
想激女人,就说她丑,攻心为上。
潞赞倒也不是两句话就能激得动的人。
叶一和轩辕思龙抵达飞狐岭,白日如夜,叶一说:“我入阵去寻师父,你一定不要入阵,带人在外破坏阵法,一旦阵法松动,我们立即逃出来。”
“叶一!师娘!”思龙完全拉不住她。
叶一骑着小黄,施追踪术向峡谷深处行去,领着二百火灵士兵,带着一批野外生存的防寒毯,薄如纸,却能保住身体的温度。
蓐收见到一抹银甲光亮,和小黄那双发光的眼睛,心头一颤,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能来这里?!谁让你来?
蓐收飞掠了过去,叶一见到人,笑了,他没事,真好;小祖宗,你还笑得出来!
叶一低声对他说:“我能识破幻术,还能召唤狐狸,我来帮你破阵。思龙带了五千人在外面。”
刚入迷魂阵被迷惑的那一瞬,他心里的确生出一丝害怕,怕再也见不到他的玥儿和小团圆。
如今见到了,心里很矛盾,你不该冒险来此,可是我见到你很欢喜。
轩辕思龙在外围干扰阵法,箭矢停了下来。
灵力稍弱的士兵在冰雪中冻得瑟瑟发抖,牙齿打战。火灵士兵给他们分了防寒毯。
入夜,叶一发出迷之音,召唤出山中的狐狸,狐狸与人挤在一起取暖,这里的狐狸只有一条尾巴,能飞行。
叶一也看不破这鬼方迷魂阵的阵眼,太过神秘诡异,不曾现于江湖。
潞赞打的是请君入瓮,在山中利用冰雪天气将他们困死的主意,一直在加固阵法,并不着急厮杀,她对自己的迷魂阵太自信。
受困的第五日,蓐收忍痛下令杀战马给士兵充饥。
火灵士兵用扶桑木烤战马,战马,是他们的战友,见之伤心,他们对战马说,兄弟,若我们能出去,定厚葬你的遗骸,年年祭拜。
白日寻机破阵,夜间止战休息,士兵们倒是豁达,毕竟,将军和将军夫人与他们同在,没有抛弃他们独逃,那身金甲,让他们坚信自己的军队终将胜利,如今只是一时之困罢了。
蓐收问叶一:“怕吗?”
叶一摇了摇头,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她就不怕,她坚信他们能回家,见小团圆。
有士兵给蓐收和叶一端来两杯马血,和两块烤熟的马肉,叶一退回了一杯马血,说:“给其他人吧,我不喝马血。”
蓐收也让给其他人,她不喝生马血,她吃树叶上干净的冬雪。
这一回,他没有责怪她不该来,也没有说要送她先出去,因为,要一起出去。
夜间,蓐收挨着小黄,涂山明玥化做九尾狐狸原身窝在他怀中,两个人裹在一条防寒毯中,在冰天雪地里,互相温暖,还点着一盏莲花灯,平添浪漫,仿佛不是受困在险境,而是在拥炉赏雪。
小黄甚至被他们感动了,雪中送炭情义深。
在飞狐岭,整整被围困了七日七夜。
第八日,涂山明珣和陆雪抵达雁门关,说明师父派二人下山助战的来意,军师带着他们到飞狐岭,与轩辕思龙会合。
昆仑师兄妹襄助轩辕思龙布局破阵,赤狄部落大将潞赞被擒,飞狐岭乌云散去,重见天日。
潞赞被封了灵力,押在囚车,大骂道:“蓐收,你请外援!胜之不武!”
蓐收讥讽一笑,你管我用不用外援,结果能赢就行,阶下囚!他喊了一声:“回营!祭旗!”
你用迷魂阵,折损我许多人马,我杀你祭旗不过分吧,祭我在飞狐岭牺牲的袍泽和战马。
涂山明珣不忍见杀生,同陆雪回了雁门关,数日之后就返回昆仑山,师父只让他们来破鬼方迷魂阵,之后的战事,他们自己能解决。
北狄的战事,持续了三年,经历了近百场大小战役,将北狄人逼到燕山以北,拿下雍州,逼迫对方写降书称臣,大获全胜,班师还朝。
轩辕思龙此番得到了真正的历练,虽然大战都是蓐收和句芒打的,他也独立打胜了一些小仗,不枉费多年勤学苦练。
大军返程之前,在雁门关的城楼上,蓐收、叶一、句芒、应萧,站在城楼上北望大漠。
蓐收说:“玥儿,我们要回家了!”
她说:“嗯!回家!”
“我还是喜欢不穿铠甲抱着,这身金甲是不是硌得慌?”
她笑说:“不硌。”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军旅生涯,因为有你在,很不同。”
她天真又执着地说:“我要护着你。”
一个女娇娥,想要护着铜头铁壁的大将军,听起来有点好笑,但是,她的确在护着他,所以蓐收只能摸摸她的后脑勺,低下自己的头,与她额头相抵,接受这份深情。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她在飞狐岭的冰天雪地里,嚼着马肉,感觉到噎时,往嘴里塞了一口树叶上的雪。
“玥儿,北狄平,天下安,今后大战少了,小战用不上我;我们一家应该能有好长时间的太平日子可过。”
此番涂山明玥实现了她的理想,风雨同舟,同进同退,一起练功多年,她不仅是他护在身后的小娇妻,还是他身后的后勤保障,她不需要像应萧一样会打仗,但在他有危险时,她有披上戎装,率队驰援的能力,我一点也不想再经历飞狐岭的事,我可以,但我希望你永远不需要我雪中送炭。
轩辕思龙看着两对戎装的夫妻抱在一起,倾诉衷肠,不由得感叹,啊!给不给单身狗活路?眼不见为净,我还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