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过难受过,日子还是要照常过。
张洁琼结婚后,陈丽开始密集地帮王立亭安排相亲。
他会听话地出席,但态度冷淡,弄得介绍人十分下不来台。
次数多了,陈丽哭着求他该想通了。
“是我和你爸对不起你,是我们狗眼看人低,可是这么多年了你应该也知道,你是没有机会的。
如果你非要这样搞下去,我就打电话给洁琼,让她来劝你放弃。”
“妈,是我自己的错,你给我点时间。”王立亭面无表情地对着电脑。
“时间?我都给了你几年时间了,儿子啊,妈求你放弃吧。”
陈丽坐在王立亭的床沿,看着他的背影,用纸巾按住眼睛。
“是我和你爸猪油蒙了心,以为她家会拖累你们,谁承想如今反过来她家早就超过我们了。唉,儿子啊,我们王家没有福气。”
王立亭起身将陈丽拉出的房间,“妈,如果你一定要催我结婚,那你找个女的我明天就跟她去领证,这总行了吧?我说了给我点时间,我过完年才24岁你急什么?”
王波看着妻子红肿的眼眶,叹气道,“儿子又惹你生气了?给他点时间吧,总会过去的。”
“怎么过去?他一有假期就往省城跑,这经常见面怎么会死心,洁琼可不是一般的姑娘,她那人品和相貌,只会让人越陷越深。”
想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自家不是从上到下都陷在了名为张洁琼的蜜糖里吗?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去抢人?只要对象是洁琼,就算带着孩子我都能倾全家之力欢迎她嫁过来,可是我们没有机会啊,李家把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怎么可能会放手。
唉,我们也是,有眼无珠,这么个宝贝疙瘩都能错过。
你看李家小子跟她在一起后,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啥啥都顺,李家祖坟都要被她旺的着起来了。
唉,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啊~”
说到这个,陈丽懊悔地恨不能时间可以倒退回去,可是再懊悔有什么用,现在难道就这么看着儿子沉沦吗?
“要不我给洁琼打个电话,让她不要再接触立亭了吧,立亭我们管不住他,直接从源头切断,你说怎么样?”
王波思考了一会儿,“你有没有觉得省城那边让他过去玩的次数在减少?”
陈丽挪动了下姿势,看向丈夫,“你是说洁琼或是李亮知道他的心思了?”
“洁琼从来就只拿立亭当弟弟,她应该不会想太多。
而李亮,年纪轻轻上班没几年就从事业单位调到了机关单位,就算是救灾有功或是他师兄帮忙也不可能升的那么快。
这小子大概率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人畜无害,肯定是个人精。”
叹了口气,陈丽烦恼道,“跟他们走太近儿子会越陷越深,不跟他们打好关系又会失去一条这么牢固的人脉,你说这该怎么办啊?”
“凉拌,只有靠你儿子自己想通,不跟洁琼戳破他还能当弟弟,戳破了他连当弟弟的资格都没有了,不然你以为立亭能忍这么多年。”
“你怎么这么说,万一戳破了,立亭能打动洁琼呢?”
王波从床头倚靠的姿势改为盘腿而坐,耐心跟妻子解释道,“李家小子订婚都几年了今年才结婚,他们是不是高考后在一起的?”
陈丽扳着手指头,“在一起七年多,订婚四年多的样子吧。”
“那不就结了,我听建国和大军说起过,李家那个对洁琼好到恨不得掏心掏肺,这么久才结婚说明洁琼很难被打动,应该是真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地步了才会让她点头。
你儿子跟他们相处时间长,肯定是知道的,所以他才没有勇气去戳破。”
王立亭想不通。
本来他还能在家人面前装作无事人般的自在,可是家人的催促和安慰更加让他难以将心底的人连根挖去。
搞得他都不想回家了,下班后游离在球馆、网吧打发时间。
被逼得没有法子的陈丽专程去了省城张洁琼的学校。
听到门卫说有近海的家人来找,张洁琼顾不上吃午饭就挺着肚子慢慢往门口走去。
见门口焦急踱步的人是陈丽,她喊道,“陈丽阿姨。”
找了间没人的音乐教室聊天,听到陈丽的话语后,张洁琼不敢置信。
“阿姨,你是不是想错了?立亭怎么可能会喜欢我,我们是姐弟啊!”
“他是真的喜欢你,我和你王叔以为等你结婚他就会想通的,可是我们都低估了他对你的喜欢。”
陈丽隐去她和王波的顾虑后,把剩下所有的事情都摊在了张洁琼的面前。
“洁琼,我实在没办法才会求到你面前,求你看在我和你王叔的面子上给他一个痛快,让他彻底死心吧。
虽然我更想你能嫁给立亭,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们不能强求。
我只能求你对立亭心狠一点了,断绝他的希望。”
琢磨不通王立亭怎么会喜欢她,但陈丽的表情又是如此认真,张洁琼无可奈何道,“那我给他打个电话?”
“别说我来找你,不然他会更加怨恨我的,洁琼,你别怪我把事情都推到你身上,实在是这段时间立亭他已经在怨恨我和他爸了呀。”
她哭了起来,张洁琼只能安慰她,“阿姨,我懂的,立亭可能是叛逆期来的太晚,我现在给他打电话,你不要哭了。”
手机没响两声,王立亭轻快的声音传了过来,“姐,这个时候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吃饭了没?”
“立亭,我告诉你一件喜事,哈哈,你要做舅舅了,开不开心?”
那边沉默了。
张洁琼递了个眼神给陈丽,继续说道,“你红包要准备好,不许少了啊。对了,听你姐夫说你最近在相亲,有没有结果?我等着吃你的喜糖呢。”
刚才还轻快的语气,现在变得低沉,“没结果。”
“立亭,你别太挑了,小心好姑娘都被人挑走了,我跟你说,其实婚姻没有那么恐怖,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幸福吗?你姐夫把我宠的都离不开他了。”
低沉中带了丝哽塞,“已经被挑走了。”
张洁琼心一沉,难道事情真如陈丽所说那样?
“那就找个更好的,前段时间我听学生们在说什么‘拜拜就拜拜,下一个会更乖’,是不是挺有意思?”
“嗯,姐,我有点困,想眯一会儿。”
还想跟他聊会儿的张洁琼只能说,“行,那你记得上点心啊,我想做大姑子了。”
陈丽垂头丧气道,“洁琼,你这么聪明肯定听出不对了吧?你王叔说立亭不敢戳破是怕连姐弟都没得做,我今天过来是瞒着他们的。”
“阿姨,无论立亭喜不喜欢我,今天开始我会尽力避着他的,不过他是我弟弟这件事永远不会变,你放心吧。这事你别对任何人说,万一我家里那个知道肯定会闹的。”
“我知道我知道,洁琼,谢谢你体谅我,我也要回去了,我是不是打断你吃饭了?真是难为情。”
张洁琼想留她一起吃饭,陈丽说大巴车票的时间快到了,她到车站买几个茶叶蛋吃吃就行。
王立亭去省城的次数多了都没见张洁琼参与聚会,以为她是有了身孕不舒服。
见不到她,他就减少了去省城的次数。
他放假就跑省城本来就是想见见她的,见不到就没必要去了。
直到张洁琼生完小土豆,坐完月子,还不见她出席几人的私下聚会,王立亭才察觉出不对来。
他开始了急行军式的相亲,两个月内就定下了婚期。
只是谁都没想到,他竟然找的也是心有他人的对象。
对方因为家人的阻拦,不能与男朋友结婚,双方一交流,迅速达成合作意向,闪婚闪离。
看到堆在茶几上的成捆钱和离婚证,陈丽当场被气晕过去了。
王波第一次动手打儿子,“混账,你拿婚姻当儿戏吗?”
被耳光抽地脸都侧向了一边了,王立亭的身姿还是巍然不动。
“爸,这里是我所有的积蓄,就当办酒席的补偿,我心里有人实在没有办法去祸害别人。
你们也别逼我了,任何女人我都会拿来比较,没人能比得上她,我这辈子就守着她了,下辈子我一定会抢先下手,不会再顾忌那么多。
我会继续住在新房子那里,省的你们看到我烦心,不过我会经常回来看奶奶的。”
听到他这番言论的王波跌坐在沙发上,再也无法言语。
王老太太瘫坐着,惯常捻动的佛珠掉落在了地上。
省城的几人见他新婚妻子出现了几次后,他又恢复了一人,问他就说工作忙或回娘家了。
李亮无语了,他们老家是个小县城,消息传的很快好吗?
唉,守住老婆的事情任重而道远啊。
几十年后,始终形单影只的王立亭被一个惊喜砸晕了。
他本想跟着张洁琼一起离去,不能让差不多同时离去的李亮在下面还缠着他姐不放。
重头来过,大家公平竞争。
哪知李镜清让儿子给他送东西的时候,得知他在家不吃不喝等死,立即赶过来跪在他面前,求他心疼心疼他,怎么能接受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番损失亲人。
“舅舅,求求您别这样,我已经没有爹妈了,世上的至亲除了老婆孩子,就剩您和俊海舅舅了。
我爸妈还在的时候,我瞒着他们跟家里商量了,老三过继给您。
家里刚办好我爸妈的事,我都没来得及跟您说,您就寻死觅活的,您让我这瘦弱的肩膀怎么挑得起这样的痛苦啊?”
王立亭既开心又难过。
开心的是他终于有了带张洁琼血脉的孩子,难过的是他下去晚了,怕张洁琼不等他又跟着李亮跑了。
他太长寿,在李亮和张洁琼离开后,他又活了六年。
离开的时候他一直含糊不清地喊着,“姐,你等我来找你,姐,我的爱不比李亮少啊,求你等等我。”
候在一旁的李俊海及李镜清全家都痛哭不已。
等身后事办完,过继给王立亭,现在是王家独孙的李家老三力排众议将王立亭葬在了李亮夫妻的旁边。
“爷爷要打要骂就来找我吧,我爷爷的爱太苦太苦。”
给王立亭整理东西的时候,他看到了许许多多跟他奶奶有关的东西。
奶奶的相片、奶奶写过字的辅导书、写满奶奶名字的本子,以及电脑上所有跟奶奶有关的视频和照片···
他看到了王立亭对张洁琼贯彻一生却无法说出口的深重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