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等人跟着老于头来到知府衙门,一到衙门口,老于头就开始击鼓鸣冤。他这么一敲鼓,衙门前的那些衙役们就把他押到了知府大堂。
“冤枉……冤枉啊……”
这知府姓孙名科,乃宣和元年的进士,做了二十多年的官,总算混了一个四品正堂。这当然不是因为孙科有多么能干,而是他太会敛财了,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有句古话叫“杀人的知县,灭门的知府”,在孙科的手里不知道屈死过多少亡灵。现在老于头来告孙知府的儿子,那还有好吗?果然,孙科先是像模像样的坐在公堂上,惊堂木一拍,呵道:
“大胆刁民,因何击鼓,你难道不知本大人治下的常州府是天下第一的太平府吗?数十年来从未发生过一桩错案,你口口声声来叫冤,难道想要与本知府作对不成吗?”
这个孙科真不是个东西,百姓来告状,他也不问青红皂白的,上来就对告状的人一顿呵斥。
“禀老爷,小民确实有冤,还请大老爷为小民做主啊。”
“也罢,既然如此,本府问你,你有何冤屈,要告何人,速速讲来。”
“禀大老爷,小民有一女年芳十八,虽未出阁,却已许配了人家。不想今日被人强行夺走,还殴打了小民一顿,请大老爷为小民做主啊。”
“哦,在我常州府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本府怎么不知道啊?”
“大老爷,事情刚一发生,小民便来告状,还请大老爷做主啊。”
“我且问你,是何人抢走了你的女儿,你可知对方的姓名、住址乎?”
“禀大老爷,抢走小女的不是别人,正是大老爷的公子孙二虎。”
“大胆刁民,竟敢污蔑本府的儿子,想我儿孙科从小知书达理,又岂是强抢民女之辈。来啊,给我重打二十大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污蔑好人。”
“是。”
“大人,小民冤枉啊……小民冤枉啊……”
俗话说“官子两张嘴,上下都有理”,那帮衙役比老虎还凶。他们哪会管老于头是不是冤枉,拖下去就是一顿板子,打得老于头皮开肉绽的。
“啊……啊……”
韩五就站在人群中了,他早已看不下去了,真想蹦上前一刀宰了这个狗官。花朗就站在他身边的,没等韩五行动,他一把就拉住了韩五。
“二哥不可,你冒失的闯上去,不仅救不了于姑娘,还可能连累了老于头,还是再等等吧。”
“气死我也。”
且不说韩五爷怎么生气,还说这知府孙科。这小子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来告他儿子的,不管你有理没理,先打二十大板再说。
“禀大人,打完了。”
“抬上来。”
“是。”
再看老于头可就倒了血霉了,他坐也坐不,跪也跪不了,只有趴在地上,好在嘴里还有口活气。就是这样,老头还不肯罢休,就算豁出命,他也得救出女儿。
“冤枉啊……冤枉……”
“本官问你,你还告不告了?”
“告,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要告孙二虎。”
“也罢,既然你执意要告二虎,可有状纸啊?”
“有。”
说着,老于头从怀里掏出了九哥给他写的状纸,衙役把它递给了孙科,孙科一看,好悬没吓尿了,那状纸上印着红通通的几个大字,“九王爷”。
孙科再混也是个四品的知府,朝廷的事,他还是挺明白的。但这小子能就能在脑子好使,他能把天大的案子给你审没了,而且大面上还过得去。
“那个……本官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老于头要告我儿孙二虎,我这就传孙科上堂,与你当面对质。来啊,传你家公子上堂。”
“传公子上堂……”
不大一会,孙二虎就上了大堂,再看这个家伙长得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只是他那身衣服还不错,全都是上等的绸缎裹身,头上戴个帽子,上面还镶了块美玉。这家伙到了大堂上也不下跪,对着他爹作了个揖就算过去了。
“爹,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二虎,我且问你,这位老者你可认识?”
孙二虎这小子真会摆谱,他早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衙役去传他的时候都已经告诉了他,他来的时候也已经看到了地上的老于头,只是这家伙假装没事人一样。现在孙知府问他,孙二虎这才慢慢的转过身来,瞅着地上趴着的老于头端详了半天。
“我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啊,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你看这家伙气人不气人,刚刚抢了人家的闺女,他竟然说想不起了。老于头不知道是太气愤了,还是更气愤,他突的从地上爬起来,揪住孙二虎的脖领子就不撒手了。
“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哎哟,这不是我的岳父老泰山吗?”
“孙二虎,今天你要是不还我女儿来,我……我……我跟你拼了。”
“我说老泰山了,你这是干什么?你家小兰子做了我的八房姨太太,那可是你们老于家的福气。知道吗,我可在小兰子身上花了不少的钱了,她现在可是披金戴银了。”
“我不要你的那些狗屁金子,你还我的小兰子。”
孙二虎这小子还知道注意形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竟然假装斯文。在知府的大堂上,这小子任由老于头对他指手画脚的,就是不还手。孙科可看不下去了,他一拍大堂木,斥道:
“住手,公堂之上闹事,成何体统,来啊,将二人拉开。”
“是。”
“你还我女儿……”
“老头,我且问你,你口口声声说我儿抢走了你的女儿,可有证据?”
“有,前二日,我同小女上街购买绸缎,在回来的路上就遇到了孙二虎。他把我父女拦下,出言调戏,之后,他又派人来我家下聘,我不答应,他就强行把我女儿塞进轿子里。”
“慢着,我说岳父了,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家闺女嫁给我,我可是明媒正娶啊。”
“你你你……强词夺理。”
这下好了,明明是强抢民女,到现在却变成了家庭纠纷,这事孙氏父子没少干,他已经很有经验了。从升堂问案之时起,孙知府先给于老头来了个下马威,之后又让二人对质,老于头一不服就变成了家庭纠纷,不明事理的人看了,还真就相信了。
“大胆。”
“大人,小民说的句句属实啊。”
“我且问你,我儿可请媒人上门提亲啊?”
“不错,却有媒人来提亲。”
“可曾下过聘礼?”
“也有聘礼。”
“既有媒人上门提亲,又有聘礼,你怎敢说是我儿强抢民女呢?”
“大人,自古婚姻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可小民并未答应这门婚事啊。”
“大胆,你准是嫌弃彩礼少了,故而来此胡闹。想我乃是堂堂的朝廷命官,今与你结亲,又岂能慢待了你。既已收下聘礼,如何又来告状啊?”
“就是啊,岳父,小婿可没少给你银子啊。”
“大人,小民冤枉啊。”
“来人,把此等刁民给我轰了下去。”
“是……走……”
“大人,小民冤枉啊。”
“是……滚……再不识相,把你腿给打折了。”
“闺女啊,爹无能,爹对不起你啊。”
这本是一件抢夺民女的大案,硬是被这个贪官给断成了家庭纠纷了,还打老于头几十板子,让他有冤无处伸。
九哥等人在下面看得一脸的火气,尤其韩五是个火爆子脾气,如果不是花朗拉着他,他早宰了孙科那个王八蛋。
花朗也看明白了,他心里早就有了打算,遇到这种狗官,就没地方讲理去。出了知府衙门,花朗先安稳住了老于头,既然知府不讲理,那就用不讲理的方法来解决。
“老人家,走,我先送你回家。”
“家,我现在哪还有家啊,还不如死了算了。”
“老人家,先别伤心,你女儿我会把她救出来的。”
“真的……大侠,你要是能救出我女儿,我……我……我给你磕头了。”
“别别别,老人家,我可受不起。”
花朗拉起了于老头,他得先安置好了老于头,然后才好救人。救人容易,尤其像他这种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提刀杀进知府就能把人给救出来,可救出来之后,于老头怎么办?
这也是花朗为什么不让韩五杀了狗官的原因,杀他容易,可老于头就麻烦了,弄不好反而害了他。可韩五不明白,他当即就把脸一沉,怒道:
“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拦着我去宰了这个狗官呢?”
“二哥,这事你得相信我,明早我准保还大家一个完美的于姑娘来。”
“怎么还啊?你能变出一个于姑娘吗?”
“对,我就是会变。”
花朗已经打定主意了,就决定大闹知府衙门。这些人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都愣住了,还是九哥懂他,他朝众人笑了笑说道:“又一个玉面阎罗。”
“大哥,你说啥?林贤弟到常州府了吗?”
“走吧。”
“林贤弟来了吗?”
九哥快对韩五无语了,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白辉跟着也走了。白婉儿想走,她见花朗没有走的意思,她也不走了。红姑娘见韩五还在发愣,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道:
“走了,林贤弟还等着我们了。”
“真的?”
“嗯。”
九哥他们走了,花朗见白婉儿还没走,就很好奇,可白婉儿却一脸的淡定。
“婉儿,你怎么不跟老伯一块儿走啊?”
“我不走,我要跟花大哥一块送于老伯回家。”
“那行吧,走了。”
“哎。”
花朗这才带着老于头走了,等到了于家,花朗这才停下脚步,他从怀里掏出了十两银子交给了老于头。这就是花朗心细的地方,他和林惜不同,林惜就知道打打杀杀,他做什么事一定先想好了退路。
花朗说道:“老人家,我这里有十两银子,你拿着。救你女儿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就不必担心了。”
老于头说道:“大侠,你的好心小老儿感激不尽,银子我实在不能收。”
白婉儿说道:“老人家,这是给你的安家费,常州府你是不能待了,你要是还有什么远房亲戚的,就去投奔他们吧。”
老于头说道:“实不相瞒,小老儿在金陵还有个妻弟。”
花朗说道:“那好,你现在就收拾东西,然后去城西的龙王庙等我,今夜三更,我一定将你女儿送来。”
“二位都是好人,小老儿给你们磕头了。”
说着,于老头又跪了下来,这一次,花朗可没去管他。等老于头抬起头一看,那还有花朗和白婉儿了。
“好……哎,人呢?”
从老于家出来,白婉儿一路上都觉得特别暖心,在她的眼里,花朗的形象无比的高大。
“花大哥,咱们去哪儿呀?”
“不是我们,是我自己,你先回客栈,老伯肯定着急了。”
“我知道,你打算一个人去救于姑娘,对不对?”
“婉儿,你真聪明,我想做什么你都知道。”
“行行行,我回去,可以了吗?”
“这才对嘛,别让我分心。”
“好,不过你也要保证,一定要平安回来。”
“放心吧,我还等着娶你过门了。”
“谁要嫁给你了。”
白婉儿开心的跑了,花朗看着她离开的靓颖,心里暖烘烘的。这就是花朗,他做什么事都是有理有条的。直到白婉儿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他这才离开,直奔知府衙门。
来到知府衙门,花朗围着衙门来来回回的走了四五遍,直到把周围的地形都看明白了,他这才离开。这就是江湖人在办大事之前的一种铺垫,就像马贼在作案之前,一定会去作案地踩点一样。
凡是江湖人劫牢反监也好,杀官夺银也罢,势必会选好时机,看准了下手的目标,不能盲目下手。这个知府衙门门墙高大,里面戒备森严,如果弄不清楚就贸然行动,不仅救不了人,还可能把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
摸清了知府衙门的底细之后,花朗就回到了客房休息,他要等到天黑之后,再去救人。这也是有讲究的,江湖人作案一般都会选择在晚上,这样不仅方便下手,还可以降低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