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都是我不好，我没能保护好他们，他们……他们……都死了！”
    商离的手团握成拳，隐于袖中微微发颤。她不愿意相信，她一手择定训练的人，会背叛她。她自认对跟随她的人都不薄，未曾苛待过。北燕看似危机重重，但在赴龙城之前，商离曾问过她们的意愿，不想来的可以不来。她绝对不会强迫她们做不愿意之事。
    “为何会死？”商离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洌，“两个时辰前，小米还与我有说有笑。其他人虽然我未曾见过，但也没有伤亡上报。就在这两个时辰之间，全都死了？”
    麦穗哭得肝肠寸断，“郡主，都是我不好，我没能护住他们。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明明知道小米她，她……”
    “小米她怎么了？”商离追问道。
    “是小米，所有发给郡主的消息都是她经手的。我把密报收集整理，交给她派人送给郡主。可是没曾想，她竟然被人收买，一封都没有给郡主。”麦穗低下头，“郡主令我等撤退，消息刚发出去，我便想质问小米。谁曾想，小米带了公主府的人，把所有暗桩都杀了。我，我杀了小米，逃出来的……”
    “你杀了小米和公主府的人？”商离顺着她的话反问：“小米带了多少人？你一个人杀了他们所有人？”
    麦穗哇的一声放声大哭，“我不知道，我只想活命，混乱之中杀了小米，然后就一直跑，想着见到郡主就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我和小米曾经那般要好，在慈幼院时只要有一口吃的，都要分着吃，只为了能有个照应。可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日，她会背叛我，背叛郡主，背叛大齐。”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商离没有再问，“小静，你找人带她回冀州，好生安顿。”
    贺兰静微微挑眉，恭敬地问道：“是，郡主。”
    郑嚣在一个时辰后到达约定的地点，把哭成泪人的麦穗接走。在听闻所有的暗桩都被杀害之后，他认定一定是麦穗出了问题。
    “为何不审她？”郑嚣十分恼火，“郡主舍不得，可以交给我。不出一日，定然会让她招认。”
    “对啊，我也可以。”贺兰静早就跃跃欲试，若不是商离没有发话，她早就动手了，又怎会轮到郑嚣。可当商离喊她“小静”时，她便明白商离一定另有打算。
    商离自嘲地一笑，“她说死了，一具尸首都没有。可我却信了她，我要让她认为，我是真的相信她，还会继续重用她。倘若所有人都死了，我们在北燕的暗桩全都被拔除，往后消息滞后，我只能在麦穗的身上打听。她若是被韩充收买，那还是有些用处的。仇，我会报，但不是现下。”
    郑嚣没有反驳，斥候营由商离统辖，细作也是商离调派，她自有她的道理，“定之呢？不是说了，这趟是来接应他的？”
    “可能你要先带人回去了。我想，定之暂时还回不了大营。”商离损兵折将，她相信韩凛无法在短时间内拿到证据。
    郑嚣不接受这个结果，“定之是一军主帅，他不告而别，滞留龙城，难免要被诟病。而韩充又是他的生父，你这让朝堂如何编派他？征北军若是落入他人之手，他如何对得起忠勇侯的临终托付。”
    商离却道：“只要我还相信他，军中将士也相信他，他就一定会回来。至于朝堂之上，只要说定之巡视边关防务，信都大营一切事务交由我与郑将军节制便是。我这有，征北大将军的印信，还是我阿耶给我的。现下正好派上用场。”
    “你能拖得了一时，拖得了一世吗？”郑嚣始终觉得非长久之计，虽然他不知道韩凛为何要入北燕，但他是征北军主帅，不在军中，难免军心不定。“不要忘了，何监军还在。”
    商离长叹一声，“我还要再回一趟龙城，把所有人的尸首带回来。郑将军，你点四人与我同往，其余玄甲卫不得现身。”
    龙城，北燕的都城，兴建不到二十年。屋舍是新的，却充满荒凉之感。商离来过两次，对此地有一种说不出的嫌恶，似乎有一种粉饰太平的井然，但实则却充满无序与混乱。看得出，韩充很努力地想要还原洛阳城的繁华，但不过是东施效颦。
    她不想再入龙城，而韩充似乎也没有让她顺利入城的打算。
    二十七具尸首，就像当年的信都城外。鲜血已经干涸，看起来十分安祥。她无法知道，这些人在死前都经历过什么，但有一件事是她不能原谅自己的，这些人是为她而死。她把他们送到龙城，晓以大义，而最终她却无法护住任何一个人。
    “你便是我儿的新妇，陆夷敬与商沅君的嫡长女。果然，当年的一句戏言，你们竟然真的成了亲。”韩充在城门外摆下阵仗，等着商离自投罗网，“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你的人死了，你要亲眼证实一下。所以，我都给准备好了，你点一点。只是跑了一个人，有点可惜。”
    韩充的嚣张，是商离可以预见的。
    “既然如此，我把尸首带走。多谢！”商离很平静，命人收拾尸首装车运回，却被韩充的人挡了回去。
    韩充不得不佩服商离的临危不乱，“你昨日闯了公主府的生辰宴，你的人杀了我儿子，这笔账你说该如何算？”
    商离断然否认，“你认错了，我没有去过什么公主府。你儿子死了，我听说了。这样的人，怎么配当你韩家的子孙呢？无才无德，简直有辱定国公府的门风。”
    这不是在骂韩槐，而是连韩充也一起骂了。世人皆知，定国公世子韩充才学不显，不堪大用。
    “你想要回这些尸首，不是问题。但是你要答应一件事情，我就把尸首还给你。”
    商离抬眸，“说来听听。”
    “我要你与定之和离！”韩充朗声道：“我生平最痛恨大齐的世家子弟，自恃过高，尤其是在世家长大的女娘，不过薄有才名，便要处处压郎婿一头。门第高贵又如何，新妇过门，便要以夫为天，敛着自己的性子。可看看你现下的样子，有哪点配当我儿的新妇！你是郡主，而我儿连爵位都没有。只要你答应和离，这二十七具尸首立刻归还。否则，我现下就烧了他们！灰飞烟灭，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