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扬在卓翎孩子两岁时,以南蛮王的身份,为卓翎的送去了贺礼。
这两年里,南蛮虽说还一个独立国家,但实际上,卓翎的军队,早已悄无声息地占领了大半个南蛮。
此时的南蛮,算得上是基本由辰国掌控。
参加孩子生日宴时,肖扬基本已丧失了五感,只有眼睛还能勉强视物。
肖扬看着那蹒跚学步的小姑娘,朝自己跑来,惊慌失措地想要躲开。
卓遥也去了,白芷和孟瑛一直忙得够呛,只送来了大批大批的贺礼,人却没到。
而封天翔,不知所踪。
卓遥看着那奔过去的孩子,眉头紧皱,孩子不比大人,容易生病,他紧张地问,“要不要拉开?”
卓翎摇头,“不必了,他没有伤。”
卓遥也明白了,她早已释怀。
于是两人就看着那两岁的小姑娘,追着肖扬满院子的跑。
直到孩子扑通摔了一跤,哇哇大哭,肖扬上前也不是,跑也不是,不知所措。
肖扬记得,那年的靖儿也爱像这样朝自己爬过来,他都不敢去抱抱他。
他不知该怎么办,只笨拙地喊着,“姐……姐姐……怎么办?”
这一声姐姐,给卓翎逗笑了,她将肖扬拉在一旁坐着,抱着孩子就往他怀里塞。
白芷也这样,往他怀里塞过孩子。
肖扬僵硬地抱着孩子,一动不敢动,拼命躲着孩子伸过来的小手。
那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攥着肖扬的白发一个劲地想往上爬,却是一个不注意,将肖扬的头发攥下来一大把。
卓遥惊了,忙把孩子抱开。
那一大把白发散落一地,肖扬无奈地勾起了嘴唇,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但他今天抱到了孩子,也算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他在卓翎在南照城修建的镇南王府待了好几日,卓翎像是对亲弟弟一样地对他。
前些日子,知道肖扬要来参加生日宴,她还特意写信给白芷,问肖扬的喜好。
可是他听不见,也尝不出味道了,只一个劲儿地说好吃。
终于在七日后,肖扬变得奄奄一息。
他在濒死之际,找到了卓翎和卓遥,跪在他们的面前,郑重地给他们跪下磕头。
“若不是我,你们一家人原本会好好活着,可卓夫人因我而死,卓将军因我而死,他们都因我而死……”
卓翎早就不怪他了,都是命,在他如此虚弱的时候,卓翎更是一点怨都没有,她捂着嘴,咬着双唇,颤声道,“肖扬,不怪你……”
说着,她意识到肖扬听不见她的原谅了。
她俯身,拉起了肖扬的手,肖扬本就视物不清,这下更是被泪水朦胧了双眼,他连人影都看不清了。
卓翎拉扯着他,他跪着往前挪了几步,卓翎坐着,轻轻将他的头扶到了自己腿上,枕着自己的膝盖。
她轻柔的,一遍一遍顺着他的白发,尽管她已经轻的像是羽毛拂过,可每一遍的抚摸,还是能带下来好几根头发。
肖扬枕着卓翎的腿,她的模样又在脑中清晰起来,他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卓翎,她便骄傲地说她有两个弟弟。
“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这是肖扬最后一句话,他听不见卓翎的许可,听不见她让他好好活着的话。
就这样安静地死去。
直到肖扬没了呼吸,卓翎牙关颤抖着,抓着卓遥的手,痛哭出声。
黑暗的世道,偌大的痛苦,尽让肖扬一个人承受了去。
“怎么会有那么命苦的孩子呢?”卓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卓遥。
卓遥也有些难以呼吸。
他也还记得,那个分他一块点心,用指甲盖掐着吃的男孩。
如果时光倒流,他想回去,多给他送几次点心。
可这个世道,残忍得不像话,没有如果就是没有如果。
肖扬死后,孟瑛和白芷什么也顾不上了,没日没夜地赶来,赶上了他下葬的日子。
他全身皆毒,只有用火燃烧殆尽。
白芷就这么看着,看着他长长的身躯,躺在柴火堆里面,一点点被火焰吞噬,哭嚎得不能自已。
她恨自己,没有来见他一面。
她恨自己,没有对他更好,加倍努力的好,哪怕能让他再开心一点,再开心一点,让他觉得不枉此生。
卓遥回去,在卓家的祠堂立上了肖扬的牌位,逢年过节,或许可以提上一壶酒,为这个哥哥祭奠。
肖扬的死,意味着南蛮王的死。
孟瑛趁势理所应当地向外宣告,南蛮的灭亡,将南蛮的地盘划入了辰国。
他承诺,会在药王谷继续研制药奴们的解药,直到研制出来的那一日,就此,算是稳定下了大局。
孟瑛和白芷在南照城城待了一个月,才渐渐恢复了一些。
这一个月,是离别,也算是团聚,团聚后又面临着离别。
聚散终有时,再见亦有期。
*
尽管大局已定,但肖扬的死,还是让南蛮大地上开始动乱。
南蛮崇山峻岭,将这里的百姓,隔绝成了一个个部落,民族。
南蛮的灭亡,让一个个部族开始有了独立的念头,蠢蠢欲动。
要如何治理这动乱的地方,成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卓翎头疼至极,她和卓遥终究是在辰京长大,不够了解这边部族,这些部族的土司,各有各的说法,卓翎连听懂他们的语言都办不到。
孟瑛让她找个信任的人来治理,卓翎只想到了一个人,可是他不见了。
她不知道封天翔的生死,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何处。
如果他还活着,他知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女儿?
如果他知道,又是怎样的狠心,看都不来看一眼!
之后的日子里,她开始找人,封天翔到底认不认这个孩子,她无论如何也要讨个说法。
经年累月的寻觅,最终找得一丝线索。
说是在老鹰山,曾有一个姓封的人,浑身刺青,被当地人逼进山里,虐杀了,当时他们还大张旗鼓宣誓,势必要为族人报仇,要把此人的头颅挂在神树上,任秃鹫啃食。
卓翎得知消息时,心口蓦地一痛,不管他怎么无情,终究是陪她走过一段路的人,还是孩子的爹。
她不想相信这样事情,于是带兵前往了老鹰山,她不想在还没和谈之前,就先挑起战争,于是带着几个懂当地语言的副将悄悄潜入了老鹰山。
去的那日,那村落张灯结彩,人人欢欣鼓舞,卓翎派了副将伪装打听一番,才知道是当地土司的女儿要成亲。
他们换上了当地的服饰,乔装打扮,混入人群,直到夜里,他们在神树底下燃起了篝火。
听当地人说,这里的新婚夫妇,都要在神树的见证下三叩首。
卓翎也想凑凑这个热闹,说不定就能打探出封天翔究竟死没死。
她就靠在神树边,等着天黑,等着仪式开始。
夜幕降临,周围人欢呼起来了,嘴里说着卓翎听不懂的话。
副将给她翻译,“伟大善良美丽的阿摩公主,和她俊朗无双的新郎来咯!”
卓翎抱着手,阿摩族人她素来是不喜的,屡次三番地闹事,驱赶她的兵,她倒要看看这公主多伟大!说不准就能把阿摩族的土司给擒了!
天色有些暗,卓翎远远地看着阿摩公主和她的新郎并肩而来,看不清脸,身姿倒是挺壮实,裸露着上身,身上满是刺青。
卓翎觉得自己有些眼花,那走路的姿势,还有那满身的刺青,怎么那么像封天翔呢!
众人起哄,副将翻译说,“要让新郎围着篝火舞上三圈,敬火神!”
那新郎在众人簇拥下,拿起了一个带有响铃的皮鼓,哗哗地在手上舞动起来,身姿轻盈,大开大合,舞得极有气势,嘴里还喔喔地喊叫着。
周围的人绕着他,也跟着有节奏地舞动起来,其乐融融,像极了某种盛典。
若不是这人身姿像封天翔,若不是此地是阿摩的地盘,卓翎还真能被这欢乐的氛围感染。
但她现在心在扑通跳着,有些不确定地往前扒了扒,越往前越觉得像,直到凑近了看。
那笑得灿烂的男子,不就是封天翔吗?
一颗心在此刻猛地下沉,像是溺水。
她就这样看着封天翔舞完了三圈,而后与那阿摩公主拉着一根红绳,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向神树走去。
卓翎嗤笑一声,亏她还念着与他的旧情。
封天翔与那公主缓缓走到了神树下,正欲俯身下跪,却听得有人在身后唤了一声,“封天翔。”
声音熟悉无比。
封天翔不可置信地回过神,正对上卓翎微红的眼眶,带着欲披甲厮杀的怒意,没有一点逃避。
封天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他以为,他们再无相见的可能。
他茫然无措地转身,轻唤了一句,“翎儿……”
卓翎抑制住自己的怒意,挂上了可怖的笑意,“封天翔,我问你,你是认真的吗?”
是认真要娶这个阿摩公主吗?
封天翔本能的摇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周围却忽的有人大喊起来,还没等封天翔的辩解,卓翎就被人扣下了。
阿摩的土司受邀去南照城议事的时候见过卓翎本人,他几乎在她出声的那一刻就认出了她,立刻让人将其扣住,软禁起来。
当然他也只敢软禁,他知道杀了这个镇南王是什么样的后果。
卓翎并不慌乱,她知道阿摩土司不敢动她,入老鹰山之前她就部署好了兵力,就这么任他们抓着,她现在只想确认一件事,嘴里不断地问封天翔,“封天翔,我问你!你究竟是不是认真的!”
直到被抓走,封天翔也没给出真正的答案。
夜里,在那个出不去的小房间内,卓翎就这么躺着,望着头顶的天,眼睛都不带眨眼一下。
封天翔若是死了,她会为他难过的,若是没死,她也不想去记恨他。
但是她没想过他另娶他人的场面,一次也没想过。
同床共枕这么些年,她以为封天翔是爱她的,他从来都小心翼翼,呵护备至,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甚至没想过他当初竟然走得那样决绝,她还不断地为他开脱,他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卓翎一点也不想睡,也不想哭,就这么瞪着眼,放空大脑。
夜半之时,忽的有人掀开了土墙上狭小的窗户,翻身而入。
在看清是封天翔的那一刻,卓翎的怒意在此刻突如其来,抄起一根竹片,就刺入了他的胸膛。
他裸着上身,哪怕是一根竹片,也能轻易插进他的皮肤。
封天翔痛得微微呃了一声,一时呼吸重了不少,他抬眸看着卓翎,眸中隐有泪光,“翎儿,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你一声不响地就离开?还是说你另寻新欢?”卓翎冷笑一声,将那竹片又用力往他胸膛推了进去。
封天翔没有躲,却控制不住地闷哼出声,“翎儿,我没有要娶她。”
“没有?跳舞时笑得多开心,你当我没有看到?”
“我那是假笑……”
“罢了!”卓翎打断了他,“你既然选择了离开,你我也就没有瓜葛,你爱娶谁娶谁。”
说着,那竹片又被推进一寸,像是捅到了要处,鲜血忽的涌了出来,卓翎却像是没有看见,“我今日来送你一道伤口,祝你和那阿摩公主百年好……”
封天翔忙伸手捂住了卓翎的嘴,“别祝……别祝……这话说不得……他们这神树挺神的……”
卓翎轻笑一声,“你都要与这阿摩公主三叩首了,现在怕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封天翔也不知是痛得,还是难受的,他想哭,“不是的,翎儿,是她逼我的,我没想娶她,她扣了我妹妹,逼我与她成亲!”
“蹩脚的解释!就这么巧?你哪里来的妹妹?她扣了你的妹妹,你不去救,非要成亲才能救?”
问题太多,封天翔一时不知该回答哪个,他变得语无伦次,“我我……我堂妹,南蛮十三公主,真的是我妹妹……就这么巧,他们关了我三年,我答应成亲他们才放我出来,我不知道我妹妹关在哪里,我这刚放出来,就……就遇上你了……”
这些混乱又蹩脚的话,给卓翎听笑了,“你说这样话不觉得好笑吗?”
“关了你三年?你还能那么结实?”卓翎问道。
她不信,封天翔急了,“这……她……就是那个阿摩公主给我的都是大鱼大肉,我总不能不吃把自己饿死啊?”
“没骨气!三年你都不担心你妹妹,为何现在突然担心了?”
“我这是誓死不从啊,但他们说我妹妹病了……”
“三年你就没想跑?”
“我要是能跑掉,早跑了!”
“封天翔,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爱说谎!你三年都跑不掉,现在是怎么躲过外面的守卫,站在我面前的?”
封天翔真是急得面红耳赤,“我……就哄了那公主一下……”
“要哄你不早哄?今天舍得哄了?凭什么今天你就能把她哄好?你还想要骗我,我是那种很好骗的人吗?”
“我真的……我今天是因为看见了你被抓,着急啊,就只好抱了她一下……就一下!”封天翔的汗水大滴大滴地落,嘴唇已经变得煞白。
“你觉得我会信?”
“翎儿,我不会骗你……”
卓翎看着他模样不对,还是心软了几分,拔出了那根竹片,“你骗不骗都无所谓了,我们……在你不辞而别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拿你当过家人……”
虽然早知道一定是这样的结果,但这话还是刺痛了封天翔的心,他咬着唇,眼眶含泪,声音开始哽咽,“也对……”
也不知是因为伤口疼,还是心疼,封天翔力不支就朝卓翎的方向倒去。
卓翎好心接住了他,见他晕过去了,只好将他放在床上,给他包扎了伤口,让他一觉睡到大天亮。
天一亮土司就带着公主吵吵闹闹进来,说她的新郎不见了。
门一打开,封天翔就这么躺在那床上,卓翎环抱双手,不躲不闪,神色威严,“木土司,我们谈谈。”
阿摩土司见她这底气十足的模样,自是不敢造次,封天翔这时也已经醒了,土司便带着卓翎和封天翔去公堂对峙。
卓翎的副将已然找到了土司,每个人都安然无恙,反倒是土司显得有些慌张,想必已经威胁过土司了。
然而卓翎并不不想与他谈,直言道,“木土司,老鹰山外就是我的兵,往南就是蔑族人,他们是最早归顺朝廷的部族,我劝你乖乖归顺,保你族人不死,还能得朝廷的赏钱,准你继续以土司的身份治理阿摩族。你可以拒绝,但你绝无退路!我只给你一次开口的机会,没有商量的余地!”
经过副将翻译后,阿摩土司神色为难起来,那阿摩公主十分不服,对着那土司闹了一番,土司只好开口道,“可以,但这个男人得留下。”
他指着封天翔,手指在微微发颤,封天翔一时不适起来。
卓翎看着封天翔侧过去的身影,叹了一口气,也直言不讳地问道,“封天翔,我也只问你一次,你跟不跟我走?”
她说的一次就真的只是一次,封天翔一时慌了神,当年离开时,也是日日夜夜的挣扎,才下定了决心。
而他封天翔现在更是阴沟里的老鼠,人人追着打,他攀不上这样的高枝。
封天翔的犹豫让卓翎心凉了半截,她不想等他的答案了,却还是拍案而起,“没有这个可能!这个人我要带走,你们还得交出那十七公主!若是不从,结果一样!”
从气势上,土司就输了,不少部族都在慢慢的归顺,且卓翎的兵就在老鹰山外驻扎,他不敢拿全族冒险,只好应下了卓翎的所有要求。
卓翎就这么带着封天翔和他的堂妹离开了老鹰山。
走到老鹰山前的岔路口,卓翎顿住了脚步,她转身对封天翔道,“封天翔,我曾经夺了你的权,今日救你一命,也算两清,你走吧。”
从刚才卓翎说的话推断,南蛮已灭,封天翔并不知道以后去向何处,他想就这样带着妹妹,改名换姓,了却余生。
卓翎说走就走,她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却是在走了十来步之后,停住了脚步,她转头,问封天翔,“你……知不知道你还有个女儿?”
此言一出,封天翔惊得瞳孔骤缩,“女女……女儿?我的?”
卓翎轻笑一声,“算了,你不知道,也能说走就走,就当做没这个女儿吧,我也不打算让她认你这个爹!”
封天翔有些难以相信,当初的卓翎,每次房事后,绝不给他留下一点想象的空间,会当着他的面,喝下那避子汤。
当时他就觉得,很残忍。
但他从来也没敢去要求过她。
但是现在,失格的人是他,他有什么脸面,去做孩子的爹呢?
封天翔所有的话,都被他哽咽着咽了下去,许久,他才憋出几个字,“嗯,翎儿,有缘再见……”
卓翎已经给过他很多机会了,她每一句话,都是在等他的回应。
却只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算了。
卓翎转身骑上了马,飞驰而去,不喜欢就不喜欢,没了谁还不是照样过。
只是她还是不舍地流泪。
任眼泪被风干,风干又潮湿,直到一张脸变得紧绷,干燥。
南照城曾经的王宫,变成了卓翎的私人府邸,直到下一任主事的人入主之前,她都必须在这里守着。
封天翔不愿跟她回来,她也没办法,只能一边处理着杂事,一边寻觅新的人选。
一日,她将女儿哄睡后,精疲力尽的去吃没来得及吃完的残羹冷炙,回来却发现有人在房间里走动。
她几乎是立即冲进了房间,那一闪而过翻窗而逃的身影,带着满身的刺青,显眼极了。
她喘了两口气,气不打一处来,“封天翔,给我滚出来!”
没人应。
“再不出来,我让你永远见不到孩子!”
封天翔这才暗戳戳地翻窗进来,只敢贴着墙边走。
他到底还是想见见自己的孩子长什么模样,哪怕不能成为她爹,就偷摸看看也好,却被抓了个正着。
卓翎朝他勾勾手指,“你过来,要看就好好看看,都三岁了,一次也没抱过实在说不过去。”
封天翔这才讪讪走了过来,看着那熟睡的孩子,心在那一刻融化了。
他轻轻抚过孩子的脸颊,觉得自己错得离谱。
“你就那么恨我?恨我利用你,夺你的权,让你变得一无所有?”卓翎问他。
“我没有恨过你……”封天翔还是被这句话问得落泪。
“那你为何不愿回到我身边?我那么不堪?”
“不是的,翎儿。”封天翔擦掉了眼泪,哽咽着重重道,“我就是恨我自己,那么多年,捂不化你这块冰!”
“当你能完全统率晋南军的那一刻,当你与卓遥相聚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不再需要我了!”
“你可能自己不知道,你的所有笑容,只会出现在我为你退让之后!”
“那我退无可退的那一天,你还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得到南蛮王室的骂名?就那样的骂名,我一个人受,就够了!”
“我现在一无所有,我帮不了你了,翎儿!”
封天翔说得有些崩溃,卓翎忙将他拉到了屋外。
卓翎听他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心里堵得难受,“你觉得你帮不了我,我就不会爱你了吗?你为何就这样在乎你的尊严?”
“我明明说过很多次,我说有你在真好,你为何记不得?”
“我没法天天与你撒娇,我做不出那样的举动,但我也是认真想和你过日子,不然我也不会生下孩子,你为何就是不明白呢?”
“你非要我口口声声说爱你,那才算爱你吗?”
“那些日日夜夜,你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卓翎也崩溃了,她承认自己不是一个能给人甜蜜的人,但不代表着她冷血冷情。
二人在露天的坝子中央隐忍抽泣。
许久才平息。
卓翎也渐渐恢复了冷静,她不想他再离开了,或许她与封天翔之间,差的就是那直白的话语。
她忽的就抱上去了,抱着封天翔精壮的腰身,埋在他的胸口,“天翔,留下来。”
封天翔哽咽得发不出声响,喉结不停滚动着,像是要窒息。
“如果你要我说爱你,我也可以说,我该早早和你说我喜欢你,该早早和你说我想有一个我们的孩子,怪我,怪我,从来都吝啬于说这样的情话……”
“即使我们开始于利益,但不代表着我只图你带给我的利益,我喜欢你,喜欢你每一夜非要等着我才能入睡,喜欢你出门非要牵着我的手,喜欢你不管走到何处都要给我带回来的野果……”
“说这些够不够?我不知道够不够,但你要喜欢,我还可以说很多很多……”卓翎仰起头,渴望他能听懂她的爱意。
封天翔看着她扬起来的脸,便再也在说不出任何一句拒绝的话。
他吻上了卓翎的唇。
哪能不够呢?
以前她一步不走,封天翔就会害怕,害怕她对自己无意,怕自己的自作多情。
可她只要向着他走一步,封天翔就觉得够了,足够了。
剩下的路程,百步也好,千步也好,万步也好,他都会向她走去。
不远万里,不辞辛苦,他一定会向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