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白芷背着孟靖回到住处,孟瑛也还未归,密林的路本就艰险,入了山,没个两三日出不来。
好在孩子找回来了,有惊无险,侍卫也松了一口气。
回去没有歇多久,孟靖就觉得头痛,有些犯迷糊,白芷用额头贴了贴,感觉有些发热。
昨晚吹了一夜的冷风,能不生病嘛!
她脚上也受了伤,只好拜托侍卫去镇上请大夫,大夫来时,孟靖已经迷迷糊糊地说胡话了。
白芷脚上抹了些跌打损伤的药酒,还算好,她给孟靖熬好药端去,孟靖窝在床铺里对她笑,“娘亲最好了,明天我们还去抓角大王好不好?”
奶呼呼的声音,白芷心都化了,“好呀,那你要好好吃药,好了我们才能去抓角大王!”
孟靖虽不喜欢吃药,但是为了角大王,硬是捏着鼻子一口气将药灌下去了,“娘亲,我厉不厉害!”
“厉害!”白芷竖起了大拇指。
白风和扬生他们给孟靖熬好了肉末粥,撒上些许葱花,香喷喷的,孟靖能感受到哥哥姐姐对他的好,感动得眼泪汪汪,“谢谢风哥哥,谢谢扬生姐姐,你煮的粥真好吃!”
是个嘴甜的好孩子啊!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生病虚弱时,没有平时的调皮捣蛋,乖得像个洋娃娃。
白芷不停地用布巾给他冷敷,确保退烧,然后将他哄睡,夜里醒来,却觉得自己也头痛,想着睡一会儿就好,结果第二天起不来的是自己。
孟靖倒是退了烧,活蹦乱跳的,学着白芷昨天的样子,不停地扭着湿布给她敷在额头上。有模有样的学着白芷,在她耳边说鼓励的话,“娘亲要快快睡着,病好了我们就去抓角大王……”
白芷此刻体会到了言传身教的意义,虽然病了,却也收获到了孩子的爱。
孟瑛回来时就听侍卫说了这一连串的事,心急火燎地就冲进来看白芷。
可能是病了身体不舒服,白芷见到孟瑛的那一刻,竟涌上了热泪。
她想要被拥抱,想要将开心与苦楚都倾诉。
可她心里那根刺依旧存在,她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了。
因此,那到了嘴边的撒娇,被她紧咬着牙关吞下去去,她翻了个身,朝着墙边,不再看他。
孟瑛着急地扑了过来,“夫人可还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焦急与紧张,白芷险些回应了他,若是回应,那又会变成甜腻的撒娇。
所以她依旧咬着牙不开口,可内心汹涌的情绪根本藏不住,拼了命地从眼眶中表达,泪水宛如决堤。
孟瑛俯下身感觉她身躯在颤,也知道她一定是蒙在被子里哭泣,忙隔着被子抱住她,“是飒兰不好,该早些回来,都怪飒兰,不该歇这一晚,让夫人受苦了……”
不是,她没有怪他,她只是舍不得……
孟瑛哄了她很久,依旧得不到白芷的回应,直到药煎好,他小心翼翼将白芷扶起来,“夫人先把药喝了……”
白芷绷不住了,情绪像是被引爆,“我自己喝!你出去!”
“夫人生飒兰的气,就开口骂骂我,可别自己气自己……”
“那你出去!”
孟瑛不知她到底因何生气,还在小心翼翼地哄,“得看着夫人将药喝了飒兰才出去……”
“你烦不烦啊!”白芷有些抓狂。
孟瑛霎时委屈了,眉头紧皱,想要哄她的话,被生生咽了下去,良久,才再次开口,“夫人不开心,与飒兰说说?”
好像说什么他都不会放弃,白芷一咬牙,便说出了伤人的话,“都怪你!我才与阿谷分离,她才多大!就是你的错,你一出现,我男人也没了,还得和女儿分离!就算我对靖儿有所亏欠,我也不想和阿谷分离!”
她在企图找出他不值得爱的证据。
孟瑛一时噎住了,这事情,的确是他太过残忍。他可以选择成全卓遥和她的,只要安慰卓遥几句,说他不再挂念,那他们就不会分离。
可他却不断地向卓遥表明他对白芷的占有,话里话外都提醒着卓泓的处境,卓遥没有选择。
是他亲手将他们的家撕裂的,那是一种剥夺,完全不顾她感受的剥夺。
见他眼里的惊慌,白芷知道自己的话起效了,便多说了几句,“卓遥那么傻,总共就一根筋,还对你有愧,你说什么他当然都会照做!你一定拿他弟弟威胁他了是不是?”
被戳穿了,她说的一字不差,孟瑛百口莫辩,心里的酸楚累积着,到最后他只憋出一个问题,“你更喜欢卓遥?”
孟瑛觉得自己很无耻,企图用她爱不爱来粉饰他做下的龌龊事。
“是又如何!”这话像是刀片,刮得白芷的喉咙生疼。
“你喜欢他什么?”孟瑛紧皱眉头,眸中隐有怒意。
“喜欢他年轻力壮不行啊!”白芷脱口而出。
孟瑛更气了,“年轻力壮?飒兰老了?不能给你想要的?”
这话让白芷臊得慌,一时还有些答不上这样的问题,忙转移了话题,“你不知道那年瘟疫,我没有钱财,没有物资,没有人手,孤身一人,千里迢迢跑到江祖,就像今日这样发着高烧,根本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你不会明白他伸出的援手对我的意义!”
“那时所有的贼匪头子都瞧不起我!他们不听我说话,不相信我能让丹宁好起来,他们只觉得我是一个女子,把我强娶了就能坐收丹宁!只有卓遥听我说话!他信我,他信我我能给他养马,他信我两年后能给他种出粮食!”
“后来阿谷出生,他是我在南北辰战乱中唯一的倚靠!他是愣了点,但我从来不需要一个完美的男人!我只需要能在我危难时帮我的人!”
“我知道你那时也在受苦,但你没能帮到我,爱是需要,我不该喜欢他吗?你没能帮到我,你又有什么资格拆散我们,坐享其成呢?”
白芷声泪俱下的控诉,让孟瑛的贪妄无处遁形,他何尝不想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但他没能做到,还要剥夺。
没做到就是没做到!再无转圜余地。
许是恼羞成怒,许是嫉妒让他发疯,他冷笑一声,“一个男人而已,你喜欢便喜欢了,我把他给你找回来。”
犯不着在他面前将他贬损得一文不值,戳得人心窝子生疼。
这话倒是让白芷震惊,她有些摸不透他话中的意思,擦掉眼泪问了一句,“真的?”
孟瑛给气笑了,知道她多情,不知道她那么贪心,他又问了一句,“你实在喜欢的话,我还可以把孟问荆给你找来……”
白芷又被他这话吓傻了,她还是摸不准他的意思,“你是认真的?”
孟瑛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所以比起飒兰,你更喜欢卓遥,甚至是孟问荆?”
白芷这下读明白他的情绪了,好像真的把他惹生气了,气焰一下就被湮灭,“倒也没有……”
“呵!想得倒是美。”孟瑛将药碗往床头重重一放,起身拂袖而去。
白芷一时有些慌,是不是说得太过火了,她本意好像不是这样的……
孟瑛刚出了门,一时又觉气不过,转身探头,指着那碗有些凉掉的药,“把药喝了!”
白芷好像从未见过他这样生气的模样,好像很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