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那个人的死活吧,他中了你一刀,现在可能已经快失血过多而亡了。”她说完,竟然转过身大摇大摆的就要离开。余方朔想追过去,但是一想到唐叶,只能咬牙作罢,转身往拍卖场跑去。
下了楼梯,余方朔就发现,里面灯光通明,四周十分安静。他加快了脚步,跑进去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就看见台上多了几个人。听到他的脚步声,站着的那个人转过头看向他,眼中意味不明。
是江泽月。
余方朔几步跑上去:“唐叶呢?他……!!”他僵在了原地,看着千允默怀里的人,脚就像是被钉子钉在了那里一样,动都动不了。
唐叶的脸安静的埋在千允默怀里,垂在身侧的手上全是鲜血,余方朔看见了插在他胸口的刀。
是他……
看向千允默时,他面无表情的坐在地上,就那样抱着唐叶,一动不动,好似已经麻木了。那一瞬间,余方朔只觉得膝盖一软,整个人如坠地狱一般,跌坐在地上。江泽月跑过来,蹲在了他身边,伸出双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余方朔立即反抓住他的手,激动道:“不是我,刚才……太黑了,有人袭击我们,我没看清……”
“我知道,我知道!”江泽月想先让他冷静一下,但是余方朔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他竟然有些按不住。
“我不是故意的,我……”余方朔看着唐叶已经彻底失去血色的脸,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顿时模糊一片。
“是我杀了他,对不起唐叶……我……”
他浑身颤抖着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就发现他手里全是血,刺目不已。余方朔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但是怎么都擦不干净,他什么都听不清楚,耳边传来阵阵嗡鸣。他蜷曲在江泽月身下,开始嚎啕大哭。
台下的散桌坐满了一动不动的人,他们戴着面具,冷漠的看着台上的一幕。就好像是,观众在欣赏一出有意思的戏剧一般。
从进到酒店,再到上楼,整个过程江泽月都非常警惕。直到出电梯的那一刻,他们直面对上那面镜子,没有一秒钟反应的时间,余方朔和唐叶就都不见了。他们想要找到他们,但是他们发现那个镜像世界只能从内部破除,但是他们无法进到里面去。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先行一步,去查找和拍卖会有关的线索。来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暗道,千允默给唐叶留下了线索,然后两人 就一起下来了。
进到拍卖现场,他们就感觉到了这里的气息十分复杂,几乎没有人存在。从那一刻江泽月和千允默几乎同时明白了过来,整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阴谋。余方朔收到的那条短信,发件人绝对不是解景河,而是对方骗他们进入猪笼草的诱饵。
因为他们不知道余方朔和唐叶在外面怎么样,怕贸然出手激怒对方了,可能会对另外两个人不利。所以他们就一直潜伏着等到两人到达这里,然后就到了解景河这里,他们也不知道解景河为什么会在这。电闸是他们拉的,目的就是想摸黑行动,但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唐叶的死,余方朔不是故意为之,但是确实是他动的手。可千允默似乎没有半点要质问或者别的什么的意思,等到陈洁源带着当地的警队赶到之后,看到整场的尸体,所有人都呆住了,而千允默则是抱起唐叶的尸体,默默的离开了那里。
他们都被当地的警队拘留了,这期间,他们都被分开关在拘留室里。唐叶暂时由陈洁源看护,解景河昏迷了一段时间,醒来之后也和他们一样被送到了警队。在拘留室的那段时间,余方朔想了好久,从一开始那条奇怪的短信,再到他们来到上海,一切都好像是提前算好的一样。
这期间,陈洁源来过一次,因为她的特殊身份,虽然上面没有同意让她参与调查,但探访嫌疑人还是可以的。陈洁源告诉他,拍卖现场的所有人都是死人,但是每个人死的时间都不一样,身体都被掏空了,就剩下一副躯壳了。警方封锁了那家酒店,仔细搜查,从那个拍卖场后面的储藏室发现了很多违禁品,酒店的老板对一切供认不讳,但其它的什么也不肯多说。
其中大半的前因后果其实陈洁源都能猜到,但是这件事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和这边的警方解释。余方朔就告诉了她两件事,第一就是戚诺,陈洁源这么拼命就是为了她,余方朔不能隐瞒。第二,他让陈洁源务必看好唐叶的尸体,他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古怪,他得争取一下早点出去。
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们几个在里面绞尽脑汁的时候,居然是解景河救了他们。余方朔被一个警察带出去的时候,解景河就站在外面等着。他身上还穿着那件白衬衣,让余方朔看着不太舒服,好在看表情就知道应该是好的差不多了。
“你怎么跟他们说的?”余方朔问他,解景河什么话也没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碎了屏的手机,亮屏的那一刻,余方朔感到无比的惊讶,因为他实在不像是会把手机这种东西随时带在身上的人。
他划了一下屏幕,手机居然没有锁。背景是手机的初始模样,他翻了翻,点开相册,从里面翻出仅有的几张照片给余方朔看。余方朔就发现,那全是凶案现场,一个女人躺在地上瞪着双眼,显然已经死了,照片里还有几个人,明显就是凶手。
“这照片你哪来的?!”
解景河把手机塞给他,道:“找到他们的时候,撞上了。一直跟到这里,被发现了,再醒来已经到这了。”简洁又有力的文字,顿时让余方朔无言以对。
按照他的说法,他应该是在其他地方发现了这伙人的踪迹,撞到了他们杀人。然后他就跟着这些人,到了上海,在调查过程中被发现了,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给他干翻了,当成了出售品,再后来就遇到他们了。
“你知不知道你给我发了消息?”余方朔看着他皱了皱眉,随即摇了摇头:“手机是他们找到的。”那就是在他晕过去之后被人拿走了,然后给他发了那条短信。
余方朔顿时觉得太阳穴的筋都在跳,他捏了捏眉心,其实他有点没搞懂,这些人大费周章的把他们骗到这儿来,也没有下多大的杀手,究竟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余方朔坐在椅子上抱住了头,解景河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过一会,陈洁源就带着江泽月和千允默到了。余方朔抬起头的时候,甚至都不敢直视千允默,他的头发有些乱,眼神平静的像一潭死水一样。他站起来,走了过去。
“对不起……不管怎么样,唐叶都是因我而死,我一定不会让他死的不明不白。等查清楚之后,我这条命,你随时拿走。”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千允默看着他,什么话也没有说,绕开他就走了。
都说杀人偿命,但是真的偿了命,那人就能回来了吗?
他们这一世能互相陪伴对方的时光本来就不多,没想到还被他打破了。余方朔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浮现出他和唐叶坐在望归湖畔的那一幕。他望着远处的湖水,眼神迷茫,他说他想一直陪着千允默,但是他没有办法。
“不是你的错,你不会杀他,他心里最清楚。”江泽月上来抓住他的手,就发现他的手指很凉,就和他现在的表情一样。
“但是唐叶,确实是我害死的……如果我当时没有追出去,唐叶是不是就不会死了?”他抬头看着江泽月,后者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但一切似乎都已经在那一刻定格了,这无法改变。他们不能回到过去,即便重来一次,余方朔没有做出下意识的反应,那死的会不会就是他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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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上海后,千允默带着唐叶就回了冥界。会场死去的那些人身份还要一一核实,陈洁源暂时留了下来协助,解景河被余方朔送到了杭州休养,他伤的不重,但是短时间内肯定是哪儿也去不了了。
余方朔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做什么。江泽月担心他现在的状态会出事,就把他带回了冥界,时隔三年,重回这里。
三天后,千允默来找江泽月,跟他说:以后他在冥界的所有事务都会有莫灵芷和花妍负责,他要走了。听到这句话,余方朔还是心里咯噔一声,想追问,但是千允默已经转身离开了。
隔天再去千王府时,府内空无一人。
“如果真是那样,对他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在望归湖畔找到唐叶的灵魂,共赴轮回。”堂堂冥界帝尊,现在居然陪他坐在殿前的石阶上,这场面可不是一般的滑稽。
余方朔抱着双膝,眼神晦暗:“是我害了他们,如果不是我,唐叶就不会死。”
江泽月一直看着他,眼神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有时候现实也是会骗人的,他们利用那条短信把你骗到了上海,那本来就是一个陷阱。又或许,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让我们内部分崩离析。唐叶的死,怪不了你,要报仇的对象,是那些怪物。”
“千允默比我们更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没有动你。去轮回,真的是他最好的结局了,他东奔西走一千年,为了那个人,真的够累了,你不用有负担。”
余方朔还是没有动,江泽月就伸出手,一左一右夹住余方朔的脸掰了过来,让他看着自己。
“你要是想补偿他们,就把心态赶紧调整过来。陈洁源那边只要一有消息,我会陪你找到他们,给唐叶报仇。现在,看着我。”
江泽月一脸正经:“你知不知道在酒店里我有多担心你,我现在不敢放你出去一个人跑了你知不知道?”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什么都来不及反应,现在安安静静的坐下来,余方朔看着这张和印象中一样,但是又不太一样的脸,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受。他伸出胳膊抱住了江泽月的脖子,紧紧的抱住了他:“我也想你了。”
“你个王八蛋,这么长时间,居然一次都不来找我?”
江泽月就笑,拍了拍他的后背:“是你说的,要自己一个人生活一段时间,也没说是多久啊。”余方朔内心翻了个白眼,小声道:“以前我说话都没见你这么认真过。”
“以后你的意见我一定认真想想,但是再说什么要离开我去哪儿的话我就跟你翻脸了。”
余方朔笑了一声,没有回应,把紧紧的埋在他的胸口里。
“现在一比,幻境里面那个假的跟你就不太像了,还是这个好。”余方朔拍了拍江泽月的脑袋,后者扬了一下眉毛:“什么?”
“在酒店里,有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假人,差点害得我从五楼翻出去。要不是我醒的够快,你这会儿见到的我应该已经摔成一堆烂泥了。”说完,余方朔就发现江泽月的脸色变了变,怕他想多了,余方朔又扯皮道:“不过你别说,要不是我们分开了三年,否则我一定立即能认出来那是个假的。”
江泽月:“?”
余方朔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凑到他耳边低声咛语一句,江泽月的脸瞬间就黑了。
“他死定了。”江泽月冷冷道。余方朔就安慰他:“没事,人嘛,没有完美的,总得承认自己身上的某处缺陷。这么一比,就能看出来,你比他高,而且比他更帅。”他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但好像并没有让江泽月缓和下来,反而脸更黑了。
“是不是太久没收拾你了?你拿我跟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比。”说罢,他凑过来一弯腰抱住余方朔的腰就把他扛在了肩上,从地上站了起来。
余方朔在他肩上晃了晃,揪着他肩膀上的衣服才有了点安全感。
“你干嘛?!”
“印象中算什么,今天你好好试一下,看到底是谁不行。”说完,他还拍了一下余方朔的屁股:“说不定我技术见长呢。”
余方朔:“……喂,我就开个玩笑,你这人怎么玩不起啊?”
“现在说玩笑,晚了。”说完,也不管他口吐芬芳,直接扛进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