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过得可谓是相当漫长，余方朔睁开眼看着身边空空如也，只有一身叠好换洗的衣服，他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廖雅楠听说他回来了，又开始了她的守门工作，余方朔一开门，就看见她坐在寝殿的门槛上。见余方朔醒了，她急忙招呼鬼侍抬热水，给他洗漱。
    看着那些穿的一样的女子进进出出，余方朔就感叹：这当了老大就是不一样啊。
    “可以啊小丫头，地位见长啊。”余方朔抱着胳膊看着他们上菜，廖雅楠就站在一边，闻言笑道：“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婵姐姐安排。但是去年婵姐姐的阴寿到了，去投胎了，尊上用不惯别的人，就升我做了掌事女官。”
    她看了一眼门口，看见没有人再进来，她又往余方朔身边凑了凑：“悄悄告诉你，现在我是管事的老大，灵芷姐姐地位都没有我高呢。”
    “我们家丫头出息了，好好干，江泽月毛病不多，这活儿应该不累。”廖雅楠把药推到了他面前，闻言莞尔一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方朔现在看着她，好像跟三年前又不一样了，但是说不上来是哪儿不一样。
    见余方朔坐在那儿迟迟不动筷，廖雅楠以为还有什么问题，问他：“哥？怎么了吗？”余方朔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都这个时候了，江泽月他不回来吃饭吗？”
    “哦，尊上他每天午膳都不在这儿吃，要么就是拖到下午，要么就是在办公处吃。今天可能又有很多事要忙，估计会很晚，你先吃吧，等会儿我送过去。”
    余方朔沉默了好半天，他之前从没有见过江泽月这么忙过，以前都只顾着打打杀杀，闲下来又不怎么正经。没想到当了冥帝，居然对公务这么上心。
    “现在就走吧，让人把这菜装起来，我拿过去和他一起吃。”
    “好。”廖雅楠应了一声，就出去唤人。余方朔正低头收拾筷子呢，就听到门口传来了廖雅楠的声音：“鬼王大人。”
    紧接着，殷宁的声儿就响了：“嗯，面瘫呢？我找他有事。”
    “尊上这会儿应该在明理堂。”
    余方朔顿了顿，朝门口走了过去。
    说起来，上次和殷宁见面都快过去大半年了，这满肚子坏水的狐狸，没事绝对不会找江泽月的。这次来，难道又出什么事了。
    听到江泽月不在，殷宁就摆了摆手：“行吧，我去找他罢。”见他转身就要走，余方朔连忙叫住他：“殷宁！”
    殷宁回头，看见他倒也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就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近，然后问他：“有什么事儿吗？”
    “你找江泽月干什么？他这会儿忙，你跟我说呗。”
    殷宁扬了扬眉毛，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就道：“你和江泽月又在搞什么把戏？”
    “……你是不是有病，我就是跟你说，江泽月在忙，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回头我转告他。我看着像那种居心叵测的人吗？”
    殷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露出一个很不屑的表情，看的余方朔顿时拳头就硬了。
    “行吧，跟谁说都一样，进去吧。”殷宁摆了摆手，然后绕开余方朔就进了殿内，看到满桌子的丰盛佳肴，他会转过头：“连饭都做好了？这么贴心？”
    “你想多了，我正准备带过去找江泽月。”余方朔走到桌前坐下，示意他坐下说。殷宁跟过来，刚坐下就拿起了筷子，动作毫不犹豫：“他不是猪，吃不了这么多……再说你想从我这打听消息，这点诚意也没有？”看他十分嚣张的夹了颗丸子送到了自己嘴里，吃完还不忘朝余方朔甩脸色。
    贱的还是一如既往，余方朔心说。
    “什么事儿？”说完快滚。
    “我伴侣是你师父，跟我说话客气点，说不定我一高兴就能让你师父少给你布置点作业。”余方朔咬了咬牙，正要开骂，殷宁就放下了筷子，正色道：“唐家别墅下面那个假的墓葬，之前我去了一次，从里面发现了安葬安平公主的棺椁。那次之后，千允默就再也没有让任何人靠近过那里，派了几个小鬼在附近守着。”
    “但是前两天，守墓的小鬼跑回来跟我说，千允默去了那个地方，还把他们都打发了回来。”说到这，殷宁话音一转，看着余方朔道：“我听说唐叶死了，千允默不是撩杆子不干了吗？我以为他去和那个残魂殉情去了。”
    千允默去了将军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余方朔想起之前他和唐叶张白间等人坐在一起时，对一些事情做的推断。当时唐叶的记忆已经恢复了很多，告诉了他们很多信息，但似乎都无关紧要。但是他讲的时候，余方朔的注意力就一直在“冥月阁”“明熙”“夙红楼”几个敏感的字词上。
    据现在的信息可知，冥月阁就是一个搞邪教的组织，背后的大boss就是那个半人半神的东西。当年的夙红楼隶属于冥月阁，再加上那个奇奇怪怪的夙红楼楼主，让余方朔对唐叶的前世有了很多的猜想。
    据唐叶所言，当年夙红楼因他与璃国和亲一事连累，全都被砍了脑袋。花妍和明熙就在其中，花妍因为舍不得就一直跟着千允默干，而明熙在经历了几世轮回后，因她与城月那一世的恩怨纠葛，这一世和他成了姐弟。
    没错，唐瑶就是明熙的转世，而现在，她也下落不明，真的很难让人不怀疑。
    “你当时说那个墓里设下了一个养尸的阵法，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唐棣养的尸就是下葬了的祁北笙？”他看着殷宁，后者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他们养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有什么用呢？”余方朔抓了抓后脑勺，就感觉脑干都要烧光了。看他都快琢磨疯了，殷宁就道：“其实并不是没有灵魂。”
    余方朔看向他，后者继续道：“参与那场神魔大战的人，留存到现在的并不多。这件事我还是从天界那边听到的消息，真假不知。”
    “当年城月下凡之前，抱着必死之心。但是他的神力一旦削弱甚至消失的话，那被他压在不咸山下的魔族一定会破开封印，出来祸世。所以他在入世之前，剥出了自己的一缕神魂用作第二重锁。但是这缕神魂，在城月神魂归位的时候，并没有回来，而是消失了。”
    千允默为了这缕神魂东奔西走了上千年，就是希望能找回来，这样他就能保城月永不受轮回之苦。但是结果总是不尽人意。
    “城月投胎成祁北笙时，为了保证出生之后的完整无缺，在入轮回井时，他残缺的一缕魂魄被一个普通的魂魄代替了。所有人都以为城月的每一世都是一个残缺的灵魂，但其实不是，祁北笙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灵魂。只是后来城月归位，经历天谴之后，那一缕魂魄也随之消失了。”
    殷宁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余方朔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说，表面上那用作第二重锁的神魂和消失的那缕魂是在混乱中，消散了。但也有可能不是，是被有心之人弄去，藏起来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所以你说，它很有可能把那两缕魂魄藏在了祁北笙的身上，又控制唐棣用养尸阵把尸体养了起来。”他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可能啊，祁北笙的尸体安葬的时候，没有人发现异样啊。”
    “沐容那个人，看似已经放下了，什么都不计较，但其实小心眼的很。城月见他对祁北笙一片真心，一时心软，在神魂归位之后，把祁北笙的尸体留给了他。就算真发现了什么，他也不会告诉千允默的。”
    余方朔皱了皱眉：“这都什么人啊……？”
    “本来那个地方是千允默管的，这件事也不能找你们。但是唐叶死了，他要真有个好歹，我的麻烦也不少。你还是跟江泽月说一声，把人弄回来吧。”
    余方朔心中叹息，如果真是他们猜的那样，那千允默一定是去找那缕神魂了。他想留下唐叶，但是这件事情，风险太大了。
    “行，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说的。”打发走了殷宁，余方朔就坐在桌子前发呆。原本说好要去陪江泽月吃饭，现在也是忘得一干二净了，一直坐在那儿发愣。
    不知道过去多久，江泽月就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余方朔单手支着下巴坐在桌子前，双目无神，心早就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他示意其他人不要出声，就让她们都下去了，自己慢慢走了过去，到余方朔面前坐了下来。
    即便是这样，余方朔好像还是没有发现他，直到他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着他：“你回来了？”
    “嗯，你想什么呢？想这么入神。”
    “……没什么，就一点小事，你吃了没有？”余方朔看了一眼桌上没有怎么动的菜，江泽月看着他笑了笑：“专门等我呢？”
    “……昂”他想说，其实是他想带过去跟他一起吃，但是被殷宁截胡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江泽月，就发现他好像非常的累，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慵懒，让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江泽月凑过来在他脸上碰了一下，正准备动筷，就发现了殷宁用过的那双筷子，疑惑的看向余方朔。后者反应过来，拿过那双筷子放在了一边，道：“囡囡忙进忙出好一会儿了，刚才跟她聊了两句，就让她先吃了。”
    “你这哥哥当的比他亲哥都称职。”江泽月没有多想，拿过来一双新的就开吃了。余方朔陪他吃完饭，就有人进来收拾碗筷，江泽月则是把他拽进了内室，往他身上一靠就闭上了眼睛。
    余方朔看着他阖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他很少见过江泽月这么安然的样子，感觉他下一秒就能跟一只猫一样“呼噜呼噜”的开始打瞌睡。他伸手拨开他凌乱的头发，摸着他的侧脸：“你干什么去了？怎么看上去跟被拔干了精气一样？”
    “最近冥界有好多事，你昨晚睡了之后我就起了……没事，我睡会儿就好了。”
    余方朔顿了顿，轻声道：“和它有关系吗？”
    江泽月眼睛也不睁，换了个姿势抱着他：“嗯……最近多了很多莫名其妙被掏干五脏六腑的鬼魂，死因不明，现在在地府闹得很凶。得想想办法，赶紧找到源头……”
    余方朔：……
    他这才记起来之前从广西回来之前的事，在上海的时候，那些人也是被掏干了内脏。这期间，也许有联系。
    再低下头，他就发现江泽月已经彻底睡熟了，脸轻轻依偎在余方朔胸口。他看了半晌，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辛苦了，他心说。
    躺了一会儿，余方朔就从他怀里溜了出来。江泽月虽然说，后面不管什么事，都要和她商量，然后决定。但是他现在这个样子，余方朔也不忍心再叫他起来和自己东奔西走了。
    想了想，他给张白间那边打过去了电话，结果一连两三个都没有人接。没办法，他只能挂了找寒酥。没想到，平时这麻烦事情一大堆的姑娘，居然在第一时间接上了电话。
    “小哥？”
    “喂？小雪，张白间干嘛呢？打电话也不接，我有急事找他。”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再出声，余方朔就已经听到她的声音不太对了。
    “我也不知道师哥在哪儿……他不久前刚走，这会儿谁给他打电话他都不会接的，你有什么事吗？”寒酥的声音有些低哑，不如之前那样活泼了，余方朔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要去趟广西，就上次跟你们讲的那个村子。我觉得我有什么信息遗漏了，廖子琪那也是个常年不在信号服务区的，我想叫他跟我一块。”
    寒酥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就道：“你一个人挺危险的，我跟你去吧，你现在指望他肯定是指望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