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岩石被反绑、跪在地上的这群人里,云泱发现有些不对劲。
一个人少了左腿,另外两个人少了右腿,还有一个人少了左手。
都是从肩膀和大腿根开始,整个手跟脚都没了。
可她曾经在路上碰见他们的时候,都是四肢健全的。
云泱不由想起山匪喝“水”的场面,以及他们身上堪比螺蛳粉加臭豆腐加榴莲一锅乱炖的腥臭味。
她心中十分忐忑,如果当初告诉他们,不要去黔阳城,是否结局会不一样?
不,他们不会听的。
如果没有禄百解的话,别说这些人了,甚至连她自己也早就搭进去了。
山匪们睡醒了之后,三五个成群,各自围在一起聊天:
“…… 依我看,那黔州赵军也不过尔尔。”
“没错!这帮孙子镇日鱼肉乡民,到处逞威风,一看到我们,还不是吓的屁滚尿流,掉头就跑!”
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聊起前日在黔阳城郊外的战斗,那是眉飞色舞,口水四溅。
“照我说,军师功不可没。”另一个男子朝对面拱了一拱手。
“谬赞了。”一个做书生打扮的男子,坐在“骷髅头”旁边,他手里拿着一把羽扇,一摇一摆,笑容极为谄媚。“依在下看来,全凭当家的神勇。”
这书生真是。。像极了拍领导马屁的狗腿子。
“……”
“……”
通过他们的对话,云泱终于知道前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黔阳城外堆的荒民尸体实在太多,黔军派了一队人出来烧尸。否则放得太久,恐有瘟疫蔓延。
烧完之后,还要在骨灰里撒上垩灰(石灰),用来杀毒。
结果烧到一半,这三十来个倒霉鬼被山匪围剿了,马匹、装备,通通搜刮一空,还顺带把没来得及逃走的荒民也一并捆起来带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
“骷髅头”首领笑声如洪钟,他一拍大腿,高声道:“下次再去黔阳城,看我杀他个片甲不留!”
这话一出,其他人纷纷开始夸骷髅头,夸军师。
什么“吾乃天兵神将!”、“天佑我天命军”、“天命军天命所归!”、“天命军威武!”“天命军踏破黔阳城!”口号一声高过一声,都给云泱听麻了。
一群山匪,居然叫天命军。。。??
几个花生米喝成这样啊?
咋?一百个人围了三十个人,得手了以后,觉得自己扛着锄头、镰刀和斧头,都能打天下了?!
云泱忍不住露出地铁老太太看手机的表情。
不一会儿的功夫,牛车终于驶到了岩石下面,坐在最末尾的黑皮肤小个子倏地跳起来,冲上去就给了赶车人一脚。
“动作麻利点!大将军们都饿了,正等着开饭呢。”
云泱:“。”
好家伙!都自封将军了。
同行的三个膀粗腰圆的女人闻言,赶忙跑过来,陆陆续续从牛车上搬了许多生活物资下来,锅碗瓢盆、帐篷、水坛等等。
她们忙着支起架子拾柴、生火,熬煮一大锅骨肉汤,另外一口大锅则在熬米汤。
男人则继续围在一起吹牛比。
很快地,肉味儿飘了过来。
那股子腥味儿,令云泱作呕。
她心里沉甸甸的,想起那几个缺胳膊少腿的人,瞬间就知道这肉汤里的白骨是什么骨,肉又是什么肉了。
他们曾经想拿她当“储备粮”,如今他们又被别人当做“储备粮”。
诶,作孽啊,这破世道,人命算什么?杀人跟杀鸡有什么两样!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岩石外,三个女人倒腾半天,牛车里的东西被清出来一多半,除了两个忙着煮饭的女人外,第三个女人主动钻进牛车里,原本围在一块聊天的男人陆陆续续站起来,一边解裤绳一边往牛车的方向走。
第一个男人进去后,不一会的功夫车厢就晃动了起来。
另外几个男人站在牛车旁边,不停催促:“里面快一点,哥几个都在排队等着杀火呢。”
这样的场面,实在是不堪入目,云泱心里骂着“一群畜生”,然后带着俩蓝胸鹑又默默地退到下坡隧道处。
云泱深深叹息,本以为这些人连夜赶路,休息一会就要走,谁知他们竟然在这里做饭搞起露营来,看来一时半会也走不了。
她双手抱膝,蜷成一团,头靠在膝盖上,告诉自己:
还是苟着吧,他们吃完饭,休息够了,自然就会走了。
虽然外面艳阳高照,可隧道里的穿堂风实在冻人,云泱心中烦乱,坐卧不宁,只盼着那帮人赶紧走吧,别再堵她家门口了。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外面的各种声音依旧没有停止。
云泱怀疑他们是不是今天都不打算走了。正郁闷着,身后突然被一个毛茸茸的大头拱了两下,差点给她拱到地上去。
??
隧道里光线很弱,但云泱依稀能看清,她背后那个大家伙长着一身白毛。
是大狼!
云泱浑身一震,差点尖叫出声。
踏马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外面堵着一群吃人的山匪,大狼居然还出来“背刺”我!
等等!你该不会是来吃我的吧。。。
但显然云泱想多了,大狼只是冲着她叽里呱啦一顿输出,呜呜呜,嗷呜呜,嗷嗷呜呜呜呜。
云泱反正听不懂。
但她害怕啊!
她抖着小手,悄声劝道:“狼哥,不,狼爷!!你小点声,别让外头听见了。外头的人啥都吃,给他们发现了,说不定咱俩成狼人一锅鲜了。”
大约是外头的那群畜生对她冲击太大了,云泱面对大狼,反而平静了不少。
甚至觉得大狼不会伤害她。
毕竟它刚刚明明可以直接下嘴的,但它没有,它只是呜呜呜呜地叫。
仿佛在说,你在这里干嘛么?我大哥呢,我大哥上哪去了?
当然,这都只是云泱自己猜的。
其实这狼挺聪明的,要是搁在和平年代,她肯定就撺掇禄百解赶紧凑点钱,送狼去读个双语小学吧。
雾草,说起禄百解,云泱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子上。
外头那场面实在太刺激,导致她都把禄百解给忘了。
坏了,禄百解现在进不来啊,他在外头待那么久,外头那些人万一发现他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