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导，婉兮，正找你们呢。”
    宁婉兮和文明的对话外插入了一个爽朗的男声，正是天意的一哥童雨泽。
    阳光小奶狗，是他的人设。
    他笑起来特别阳光，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和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是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
    不过，宁婉兮不喜欢这种类型，在她眼里统统都是小屁孩。
    然而，童雨泽似乎挺喜欢宁婉兮的，在搭话之后那双眼睛就没从宁婉兮身上挪开过，与文明简单说了几句后，便逮着宁婉兮问东问西。
    “我能叫你婉婉吗？”
    毫无距离感的问话。
    宁婉兮脸一拉，严词拒绝：“叫我宁婉兮。”
    “那多生分，接下来还要多多合作的。”童雨泽紧追不放。
    宁婉兮不想和他纠缠，淡淡道：“那随便吧。”
    童雨泽立马笑开了花，文明都告辞了，他还缠着宁婉兮问：“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正好路上咱能多聊聊。”
    宁婉兮简单回道：“我经纪人已经给我叫车去了，后天剧本会我们可以详细聊。”
    “那行，我和你一起出门，顺路。”
    宁婉兮没有搭话，任由他在后面跟着，一路出了演播厅大楼。
    凌晨三点的大马路上不知道为什么聚了一堆人，宁婉兮左看右看没看着林旭的身影，不太好的预感把她的视线引向了那堆人群。
    人头之中她果然看到了林旭。
    这小子，让他叫个车怎么把那么多人给叫来了？
    她走上前去，就听到一个面熟的男人用很强硬的口气说：“我们谈得很清楚了，给你100，让我们先走。”
    林旭涨红了脸，顶了回去：“车是我叫的，等了二十分钟了，凭，凭什么让给你们？”
    声音都在颤抖，活似一只面对大老虎又必须保护自己的妈妈而不敢逃跑的小兔子。
    “怎么回事？”
    宁婉兮迎着吃瓜群众的目光走到林旭身旁，那人见着宁婉兮仿佛见到救世佛祖一样，瘪着五官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这一声，把车里的人给唤醒了。
    甜甜的声音从车里传来，随之一位打扮甜美的女孩走下车来。
    “原来是婉兮姐叫的车啊，真的不好意思，我们的车坏了，我看这辆车停了好久，以为被鸽了就想来问问司机走不走。”
    宁婉兮的内心已经翻了七百个白眼了，这女人还真是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呵。但面上还是得笑脸相迎，不能输了格局。
    林旭在一旁小声嘀咕：“车明明才刚来，哪里……”
    话未说完，被宁婉兮重重踩了下脚背，“嗷”的一声止了声儿。
    宁婉兮大度地对毕才彩道：“既然是彩彩要用车，那就让你先走吧，反正我明早也不赶通告，不着急回家。”
    毕才彩赶忙往边上让了让，说：“话可不能那么说，熬夜对女人的皮肤不好，还是姐姐先走，回头我们再叫一辆。”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推拉了好一会，吃瓜群众们一声都不敢吭，有人悄悄举着手机试图记录这一场流量小花间的巅峰对决，不过这个行为很快就被毕才彩身边穿着黑西装的男人给制止了。
    明面上二人你推我让，一口“姐姐”，一口“彩彩”叫得十分亲热，但旁人都看得出来这俩暗地里在较着劲儿呢，这争的哪里是这辆车，争的可是谁的面儿更大呵。要是这会宁婉兮直接大摇大摆坐上车去，明天热搜头条就得是#宁婉兮对毕才彩耍大牌#，这不得给自己招一身黑，给对方招一片同情吗？
    所有人都围观得津津有味的，就林旭一个呆杵在那儿，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宁婉兮。
    要按她的本性，如果有人抢她的车必定火冒三丈想尽办法怼死对方，所以林旭才鼓足勇气和对方长得特别吓人的大哥对峙，不然这事儿办砸了被骂的人就是他自己。可这个女人现在在干什么？
    笑得春风和睦的，还跟抢她车的人礼让起来了？
    她和毕才彩的关系原来那么好？
    林旭瞪着眼睛发懵，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早知如此就不跟人吵了，把车让了，再叫一辆现在差不多也能到了。
    那边毕才彩坚持不让步，对身旁黑西装的男人道：“给我叫一辆车吧，以后一定问问清楚。”
    男人板着一张脸，回“好”，拿起手机来准备叫车。
    戏到这份上，宁婉兮也不高兴再演下去了，车本来就是她的，没必要演太过。谁料到此时从后面传来一个愉快的声音：“哟，多大荣幸能在门口碰上两位美女？”
    一回头，宁婉兮看到了一张笑眯眯的脸庞。
    姜飞云，他怎么还在这里？按理说制片人只需要录完展映环节就下班了，这家伙一直看着他们录制到最后？
    “怎么？”见到两位美女不善的目光，姜飞云愣了下，不过他很快就理清当下的状况，目光扫过宁婉兮，问：“需要我的帮忙吗？”
    送上门的顺水人情，不要白不要。
    “姜哥自己开车来的吗？”宁婉兮问。
    姜飞云点点头，眼神中泛着愉悦的光芒，似乎很期待她的请求。
    宁婉兮迎着他期待的目光，简单直接地说：“打不到车，能搭个顺风车吗？”
    一句话直接破掉了姜飞云脸上的公式化笑容，让他由心笑了起来。
    不用多说一句话，姜飞云直接探出手来做了个“请”的姿势，转身前瞄到毕才彩一脸的不自在，笑意又加深了几许。
    临行前宁婉兮还不忘关照毕才彩道：“彩彩赶紧上车，熬夜会变丑哦。”
    宁婉兮还是那个宁婉兮，说完潇洒转身，没有一点犹豫。
    当然，林旭也赶忙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直到坐进姜飞云的车，林旭脑子里还在想刚才那事作为经纪人的他应该怎么处理。宁婉兮从转身之后就一直板着一张脸，心情很差的样子，林旭也不敢开口问，只能把自己缩在角落里，头撇向窗外装作看风景。
    司机姜飞云的笑意都快装不住了，刚上车就调笑般地问：“两位乘客去哪儿？”
    林旭的脸更红了。
    宁婉兮报了个地址，最后轻轻加了句：“谢谢。”
    声音哑哑的，透露出明显的疲惫。
    “都这样了还和人抢车呢。”姜飞云笑着调侃。
    林旭不好意思地小声纠正：“是我没处理好，不该把事情闹那么大。”
    要是第二天网上出现刚才路边抢车的报道对宁婉兮造成一点点伤害，那林旭是真的不会原谅自己。
    “没多大事。”宁婉兮说，“相信天意的公关，抢人车毕竟不是什么风光的事情。”
    姜飞云有些意外，他起初还以为是宁婉兮抢毕才彩的车，毕竟抢车这事儿像是宁婉兮能干出来的。
    林旭的情绪还是很down，姜飞云看了看他，用轻松的口吻问：“你呢？送到哪儿？”
    林旭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我和婉兮一起下车就行，我自己再打车回去。”
    姜飞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启动了汽车。
    三人一路无言，宁婉兮在后座闭上眼睛小憩了一路，不过下车时她很准时地醒了，姜飞云冲她微微一笑：“今晚上你可欠我一个人情。”
    “嗯，我会记得。”宁婉兮说着，挥挥手把人送走了。
    林旭局促地站在她身边，轻轻唤道：“婉兮，我……”
    宁婉兮摆了摆手：“今天我太累了，你记得我和你说的事，其他……改天再说。”
    她打个了哈欠，说了声“晚安”，拖着疲惫的步伐上楼去了。
    棚录后的第二天是对于导演来说难得的休息日。
    说休息日也无法完全休息，因为新一轮短片的资料刚刚到手，导演需要整理自己的思路，开始着手剧本的改写，不过比起一天18个小时连轴转的拍摄日程已经算是天堂级别的休假了。
    文明用了一下午把《疾风》的大致人物和剧情梳理了一遍，列了一下剧本大纲，今天不打算写太多，因为第二天还要和演员们碰头讨论，他决定弄个思路出来再综合大家的意见，然后开始着手剧本的写作。
    这些作业很快就弄完了，他久违地整理了下屋子，然后翻出衣柜里一件还算体面的不带褶子的衣服换上身，对着镜子草草照了照，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钥匙出门去了。
    晚上是久违的老同学聚会，其实说聚会也就两个人，这临时的聚会只有参加同一个节目拥有同一个休息日的房思源能对上时间。
    文明提前十分钟来到约定好居酒屋，照房思源的习惯一定是掐点到的，这男人对于时间一向非常的严谨，是他们这届里很稀有的完全能按rundown拍完一天戏的导演。
    果不其然，八点一分不差房思源准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穿得依然一丝不苟，不同的是在文明的面前房思源不再是扑克脸，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
    这是他们阔别五个月的饭局。其实两人的关系很好，虽然毕业后房思源平步青云，但他们隔段时间就会出来小聚，有时是五六个兄弟，有时就他俩。
    从毕业到《在片场》录制的日子，文明的事业一直很低迷，因此往常两人喝酒的时候都尽量不去谈工作的事情，聊聊电影、说说旅游、谈谈房价和股市，只有聊这些的时候不会让文明感觉到他俩之间那明显的落差。
    而今天，两人坐在这个从大学时期就经常来的居酒屋中，文明的心境却与以往截然不同。
    对面那个人虽然依旧在他的前面，但至少他能看到他了，甚至现在伸伸手他就能触碰到他，加个速也许就能超过他。
    这种感觉让文明很兴奋，也很喜悦。毕竟“超越房思源”是他们这一届所有人的目标。
    “怎么说？本子，写了吗？”
    超越从试探开始。
    房思源一如既往地从容和淡定，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态度一直让文明很佩服。
    “刚有个思路，一会回去开始写。”
    这节奏，是今晚不打算睡了。
    文明笑着说：“那我今天可得把你给灌醉了。”
    房思源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男人就算是笑也十分的克制，即便面前坐着的是多年相识的老同学，他也保持着最基本的风度。
    文明主动找着话题：“毕才彩怎么样？第二次合作了吧？”
    换做是以前，他断无可能主动提起业内的事情，但今时不同往日。
    不料房思源却面露难色，似乎在斟酌用词。
    不用说，在这一行干了那么多年，文明自然清楚没几个当红明星是没点脾气的，他曾经在剧组里碰到的那几个三四线的小演员都被经纪人捧在手心，更不要提国内最大的艺人经纪公司之一天意的当家女明星毕才彩了。不过文明也能理解那些人的心态，毕竟露个脸就有几百万，换做是他自己也很难保证不会飘。
    面对这些明星文明一向是能让则让，把他们的气儿给捋顺了，拍摄自然就会顺利。但他知道这对于房思源来说可太难了。这个心气又高为人又耿直的倔强小子，曾经就因为他的不服软丢掉很多宝贵的机会，大学四年一路走来，文明十分了解。不过相反也正因为他的倔强，才能让他从始至终保持着自己最纯粹的初心，从未变过。这对于一个从事艺术工作的人来说是最重要的。
    如果是三四线的小演员，一听房思源的大名必定是言听计从，可毕才彩不一样。
    “有些演员吧，必须得哄着。哄得开心了，自然就能演出你想要的东西了。”文明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虽然他也知道这话对房思源不受用，放在以前他也不会说，但今天就是想说。
    “你呢？为什么会选宁婉兮？”房思源问道。
    文明有些诧异，他没想到房思源一上来就会问宁婉兮，不过后来想想第一期的时候这家伙就想指名宁婉兮了，看来是对这女孩很感兴趣。
    他决定调戏下眼前这个高冷的男人：“怎么？羡慕？”
    他原以为房思源铁定不会有什么反应，然后正经地给他举个一二三说明他为什么会那么问。但出乎他意料的，他竟然看到房思源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
    这可让文明来了兴趣。
    “你们有什么故事？她以前上过你的戏，那时候……？”
    房思源很快找回镇定，依然是那正经的口吻：“她鸽了我三天。”
    文明：“……”
    不愧是宁婉兮，确实像她干得出来的事。
    “那次之后，我决定再也不会用资方推荐的演员。”
    文明呵呵笑着，不过他感到疑惑。
    “那你为什么第一轮会选她？”
    房思源叹了口气，这口气沉重到文明都觉得桌子往下沉了一沉。
    “着魔了吧……”
    这句话成功让文明把刚入口的啤酒给喷了出来。
    太不像房思源说的话了。
    他急不可耐地催问：“啥情况？你这是……陷入了爱情的漩涡？”
    房思源扶着额头，摇摇头，却又肯定道：“某种意义上，差不多。”
    “来，认真给兄弟说说。”
    房思源斟酌了下，慢慢给文明道出了他和《金丝雀》的来龙去脉。
    听完整个故事后文明摸着下巴，陈恳地评价道：“婉兮是个很厉害的演员，她已经不是五年前的她了，所以我觉得你完全没必要顾虑演技方面的因素。”
    房思源的眼神亮了一点：“你都那么说了，那我肯定相信你。”说完，他又为难起来。
    “怎么？害怕她又拒绝你？”文明一下就抓到了房思源的痛点。
    对方的沉默代表着他猜中了。
    “她是个很有个性的人，很有主见，不过就我观察她不是个情绪化的人。嗯，我是说现在的她。五年前她可能会因为一句不喜欢而罢工，但现在的她只要有利益可导，还是能听话的。《金丝雀》你推荐给我看过，是一本很有意思的小说，女主角的表演很有挑战性，况且导演还是你，不妨可以找她聊一聊。”
    然而房思源还是一副说不开的模样，两口酒下肚后，他轻轻地喃道：“可是她好像讨厌我。”
    差点又把文明给笑喷了。
    今天晚上的房思源真的让他大开眼界。
    文明稍微动了动脑子就能想到大概发生过什么事了。
    “当年你得罪过她吧？硬是把她拽到片场了？”
    “不，我三天没理她。”
    “……没了？”
    “应该。”
    文明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俩这性子，就是火星撞地球，确实不太合适。”说着，他拿起一根鸡肉串，用筷子把肉一块块的剥到盘子里，“就像这肉串蘸了芥末，得辣死人。”
    房思源也拿了一串，没有像文明那样一块块剥下来，直接用牙咬了一块放嘴里嚼起来。
    “电影筹备到什么阶段了？”
    “现在在做剧本，接下来要拉个投资，挑些演员，再找个场地。”
    “等等等等……已经规划到那么具体了？”文明发现自己有点跟不上房思源的节奏，他这边还在考虑节目里和房思源pk的事儿，对面已经在为下一部电影规划了。
    “你不会……来这个节目是来拉投资的吧？”
    房思源很诚实地点点头。
    文明彻底无语，真是败给这个男人了。他永远都在往前奔跑，又怎会在一个地方逗留等着后面追他的人呢？
    “我……会试着给婉兮推荐下《金丝雀》，首先得引起她的兴趣。”
    房思源高兴地笑了，不过马上又说：“不过我也没完全确定，有几个候补，之后可能还打算组织一场海选。我想找到最合适的。”
    “你还有其他人选？说来听听。”
    房思源犹疑了下。
    “怎么？商业机密？”
    “不，我不知道她是谁。”
    “？”
    “所以我才想要组织海选，可能能找到她。”
    文明已经像在听故事了，完了只能给房思源竖个拇指。
    工作的话题到此结束，剩下的时间两人依然像以前一样谈天说地。
    酒慢慢入心，夜慢慢深。
    这场夜聊之后便是二人针尖对麦芒的正式较量。
    谁都铆足了劲，谁都不想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