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很快就从研究所往军区医院驶去。
车速一直保持在最大限速的边缘,可是言寄欢还是觉得好慢,好慢~
车速慢,时间反而又很漫长,长到她把自己和贺鸣沧之间的点点滴滴都回想了好多遍。每回想一遍,脑子里的记忆就消失掉一部分,到最后,只剩下前世他挡在自己前面被黑洞剧烈的能量一寸寸撕碎的画面。
“不要!”
“小欢,小欢?”
言寄欢回过神来,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军区医院的门口,庄乐邦和冯怀都已经下车了,就站在车门前担忧地看着自己。
“不好意思,这就来。”言寄欢借着低头的瞬间胡乱擦掉脸上的眼泪,赶紧抱着雪莲花下车。
庄乐邦就是再迟钝,这时也反应过来了。
“你和鸣沧……”
想到刚刚接到的那个电话,他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化作一息长叹。
言寄欢低着头,来到他们面前,“两位爷爷,我们走吧。”
三人匆匆来到军区医院二楼,刚上到楼梯口就看到了一大堆人守在抢救室门前。
人很多,有言寄欢认识不久的贺老爷子贺泰河,有很久不见的谷老爷子谷温韦和叶浩广,也有言寄欢不认识的人。
有一个女的四十来岁,眉眼周正,一双秋水剪眸似曾相识,眼角周边细细的纹路证明她平时应该是个爱笑的人,可是此时这双眼却盛满了焦急、惊慌、担忧等等负面情绪。
她的旁边还站着一个跟她十分相像的十来岁的少年,身体应该是最近正在抽条,显得手长脚长,稚气未消的脸上显现出与年龄不符的稳重,他用雏形初显的大手紧紧搀扶着泪流不止的妇人,给她力量支撑,不管是精神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不管是谁,都一脸焦灼地看着抢救室紧紧闭上的大门。
一旁有几个像是警卫员之类的工作人员,守着不让人靠近。不过他们看到了庄乐邦,便没有拦着。
刚走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抢救室门上的灯就灭了,这表明里面的抢救工作已经停止了。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言寄欢捧着花盆的手无意识地用力,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此刻更是血色全无。
门一开,走出来一个医生,大家纷纷围了上去。
“医生,怎么样?”贺泰河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经过这次抢救,病人的生命体征暂时平稳下来了。”手术服都湿透了的医生说。“不过后面这几天是危险期,能不能撑过来就看他自己了。”
高高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不过贺泰河还是客气地跟医生道了谢。
“好的,谢谢医生,辛苦你们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医生说完后就回去了。不一会儿,就有人来通知他们病人已经被转送到重症室里了,他们可以去看一下,但是只能外面,人不能进去。
于是大部队又转移到重症病房外头,挤在门上一块小小的玻璃上,拼命往里看。
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最后还是贺泰河发话让一个一个来,这才解决了问题。
但是言寄欢没有上前。
庄乐邦和冯怀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庄乐邦问她:“小欢,你不过去看一下?”
“嗯?”言寄欢回过神来,“哦,不了。”
她已经看到了。
里面的人真的是贺鸣沧,陌生的贺鸣沧。
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人,可是跟她最后一次看到的形象大相径庭,她其实已经忘了最后一次看到他是什么样的了,但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全身没有一块像样的肉,皮肤好像直接贴附在骨头上般形销骨立,所有的骨头都非常突出,单薄胸腔上的起伏微弱得几乎不可察觉,仿佛在眨眼的瞬间就会直接停止了一般。
如果不是身上连着密密麻麻的仪器,他安详的表情就像睡着了一样,丝毫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因为他的沉睡而痛不欲生。
形销骨立、气若游丝、毫无生机……
言寄欢从没想过这些词能用到他身上。
那道坚不可摧的形象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被病床一点一点偷走了,只给她留下这样一个无比心痛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