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赶紧把手从夫君手中抽回。
老夫老妻,若被仆妇们瞧见,背后被人笑也要笑死了。
还未等她开口询问,辛嬷嬷就敲响了房门。
吴氏“进来”的话音还未落下,辛嬷嬷脚步匆匆走了进来。
先看了一眼莫卿扬,才附耳与吴氏说了几句话。
吴氏神色瞬间惨白如纸,猛地站起身,将凳子带着砸倒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莫卿扬坐的纹丝未动,眸中深沉,“发生何事?”
不等辛嬷嬷回话,吴氏颤抖着下巴,一边说一边往外疾步而去。
“夫君我我我去看看……”
急切的,甚至连去看谁都没说清楚。
有下仆想跟着,却被辛嬷嬷阻止。
等人都走远,莫卿扬才缓缓起身,锁着眉头往书房走去。
……
乔珍珍是被一万用飞腿,踹进莫玉莹身体的。
也不知一只胖若煤气罐的猫,如何能使出斜身飞腿,珍珍没看清楚。
那时她还在感叹人生无常,一个又一个的巧合叠加,导致整个崩盘。
莫玉莹不过是假装上吊而已,就能在秋香走开没两分钟,去外间探情况那会间,脚下打滑,踢倒了凳子,把自己套进圈里。
起初还能救,可惜秋香没有临危不乱这项高端品质。
见主家吊在半空中甩腿,不说赶紧将人救下来,反直接吓软了腿,一屁股跌在地上。
慌神半晌爬起来,头一件事,依然不是救人。
她转身跑了出去。
再是绝色倾国的人,吊死的时候也不会好看。
如雪般的面孔胀成青紫色,黑森森的眼珠子瞪的快爆出眼眶,舌头伸的奇长,涕泪涎同出,乔珍珍早就不忍的背过了身。
待秋香找来春香和孙妈妈,三人将莫玉莹救下,平放在床上时,已是进出气全无。
那时只听一万猛然呼喝一声。
“就是现在!”
眼前黄白身影闪掠而过,珍珍便觉灵魂不由自如往后飞去。
而后眼前一片黑暗,就像被绑了铁块扔进深海,被浓烈的黑暗包裹,不断往下沉坠。不仅如此,好似还被人用力勒住脖子,完全无法呼吸,窒息的恐惧逐渐将人吞没。
不行,她得活下去。
必须活下去!
她奋而挣扎,几乎是凭着本能。
这一刻,求生的意志占了上风。
她不断向上挣,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发出急促的一声喘息,肺部再次感受到空气的充盈,而后是眼缝中透入的一丝光明。
耳边吵嚷纷杂,“喘气了!姑娘喘气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阿弥陀佛,姐儿活了,没事了——”
沉重而匆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乔珍珍忽觉身上一沉,哭声加拍打声响起。
“我的心肝肉,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要做这样的事,你若去了,让我与你爹如何是好!”
一万跳上床铺,凑在她耳边说:“你的身体和灵魂正在融合,现在还不能动,得等一会。”
一万的小奶音,依然直接出现在脑海中。
乔珍珍现在脑袋只比浆糊好一丝。
外界嗡嗡嗡的嘈杂声包裹住整个头颅。
别说思考,念头动一动就觉会耗尽精气神。
尝试弯曲小手指,发现的确做不到。
躺着吧。
缓一缓……
等一等……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具身体的觉知陆续传来。
嘴里泛出苦味,咽喉部有灼烧感,闭着眼都有些眩晕,不仅没有胃口,还有些反胃想吐,身上有热感,但不太强烈,忽而又有些冷意。
很不舒服,但她并不觉得难熬。
甚至有些喜悦。
喜悦之外,又有如酸苦辛咸四味,糅杂在心中不断冲击。
大抵是本尊的残留,还未尽数消散。
乔珍珍纹丝不动,不回应这些情绪。
吴氏趴在女儿身上痛哭的那会子,辛嬷嬷已吩咐春香去前头与莫大人报,姑娘这边并无大事,再拿大人的名帖去请相熟的李太医来家。
另吩咐孙妈妈,把还有两个贴身婢女叫来,雪芙院其他下人则全部回屋,不许打听,不许出院子。
孙妈妈应声而去。
夏香冬香来的很快。
辛嬷嬷扶起吴氏,让婢女们为莫玉莹擦拭身体,换上干净衣服。
乔珍珍闭眼任人摆布。
吴氏擦干眼泪,重新净面整肃妆容。
李太医到时,她已能灵活控制小手指的动作。
情绪逐渐平稳,头脑渐渐清明,却依旧感到眼皮沉重。
李太医隔着幔帐为她切脉。
问了些情况症状,并没要求望一望病人的形容。
只让拿之前大夫开的药方来看。
期间,吴氏忍不住问了好几遍,有没有事,要不要紧。
李太医语速缓慢,“小娘子原是受了风寒,吃两副药发散发散即可,只是不知什么缘故,内里消耗许多,导致邪气内陷。”
吴氏虽不懂医,不妨碍她听出这是更严重的意思,心口提了起来。
“但不要紧,她身体底子惯是好的。我再开一方,吃两三日,病症就能消去。只是这养病养心,心情好了,病也就好的快。后头还要好好将养。”
乔珍珍心道:果然在老中医面前毫无隐私,就是遮的一丝不露,一切脉,病人肝气不舒,郁结于心的症状暴露无遗。
老大夫说莫玉莹身体底子好。
可之前她见原身虚汗不断,一来有情绪上的冲动,二来大约是回春堂大夫用的发散药过于凶猛。
就以她自己那点野路子中医知识来讲。
太医院出身的大夫,用药一般不求快,但求稳,而民间大夫则不同,人家收钱办事,就得立竿见影。
吴氏放下心来,随后又起一愁,不知如何接李太医的话。
辛嬷嬷适时道:“之前瞧着姑娘病不重,便没来劳烦您老,请了回春堂的小刘大夫给开了几副药。原没事,只又受了些风,严重起来,这才又来麻烦您老。”
李太医拱手谦道:“哪里说的上麻烦,嬷嬷折煞老朽。”
两人又客气几句,辛嬷嬷让人呈上笔墨纸砚,看着李太医写下药方。
她又问:“可还有需注意的地方?”
李太医道:“饮食清淡,若吃不下就不吃,待快愈,自会有胃口。每日可稍通风,但别再受风。切忌大喜大悲,于病情不利。”
吴氏一一在心里记下。
送走李太医,辛嬷嬷将各人工作分派妥当,与坐在床沿的吴氏道:“夫人还是先回明德堂,和大人将事情说明白。”
“对对,我怎么忘了。”
她连忙起身,才迈一步,忽感裙摆被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