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回头，发现原来是女儿醒了。
沉黯的面上终于露出笑容，泪却滚落下来。
再次挨着床沿坐下，握住女儿的手，“玉儿，你醒了！”
乔珍珍声音嘶哑，一字一顿，“与、爹、说、我、无、事。”
喉咙受伤，她说的极其艰难。
吴氏连连点头。
“有什么事，咱们慢慢商量，别再做这样事来吓唬娘！”
秋香垂手立在一旁，低着头，嘴角往上翘了翘，又很快收起。
乔珍珍闭着眼，轻轻嗯了一声。
感觉眼皮比方才轻了些。
她尝试睁眼，只是半睁开，就觉天旋地转，又马上闭上，拽着吴氏裙摆的手指没有放开。
她是真怕莫氏夫妇俩宠孩子没底线，原主爹会兴冲冲去皇帝跟前说让他收回成命，然后大家一起歇菜。
如此情况，又不知再说些什么让大家能安心。
只能再强调一遍，“我、无、事。”
吴氏用袖口按了按眼角，抚着莫玉莹的脸庞。
“娘知道，娘知道——无事就好，你先睡吧，娘去和你爹说一声，再过来陪你。”
乔珍珍放开手指。
吴氏匆匆回到主院，莫卿扬正安静阖目坐在内书房沉思。
听闻妻子来到，睁开眼，起身迎上。
吴氏一把抱住丈夫，伏在他肩头流泪。
莫卿扬抚着妻子后背安慰，“刚玉儿院里的婢女来报，说并无大事，一切都好。到底发生何事？”
“玉儿……玉儿她上吊了。”吴氏深吸一口气，小声说，“好在人没事，孙太医来瞧过，说不要紧。开了方子，已让人去库房抓药了。”
莫卿扬表情并不意外，没有说话。
吴氏缓和情绪，站直身体，从袖中抽出帕子。
莫卿扬拿过她手中的绢帕，为她擦拭眼泪。
“不要担心，一切有我。”
吴氏摇了摇头，“玉儿让我和你说，她无事。”
莫卿扬微扬一边眉毛，声音里透出一丝惊讶，“无事？没再说她宁死不嫁？”
“没有……”吴氏叹气，“之前那会子我只当她说着顽，谁知竟真有如此胆气，兴许是遭这一回，有些怕了。”
“真是知道怕了才好。”
莫卿扬深知女儿性子里的执拗，就怕她安静不了多久，又要搞事。
吴氏点点头，又向丈夫诉说她刚去时女儿的惨样。
“我瞧着真是心疼。”她比了比脖子，“红的透紫，说话声也哑的不行，也不知几时能好。”
莫卿扬拢起眉心，轻叹一声，“若她真不愿意......”
“夫君千万别糊涂，虽说圣上向来器重你，但这刚赐婚，你就去驳他的面，能给你什么好果子吃。咱们可不兴恃宠而骄那一套。”
莫卿扬笑起来，打趣道：“夫人都会用恃宠而骄了。”
“客气，客气——”吴氏也笑，“再说经这一遭，玉儿说不定就想开了。定国公府的世子爷，说到底还是咱们高攀了。两个孩子这会是不认识，以后找机会两家见见，不就认识了。之前你正要说韩世子什么？”
吴氏心忽然悬起，问道：“难道他长得很丑？”
莫卿扬摇头，“相貌堂堂。”
吴氏放下心来，拍拍胸口，“那就好。”
男人的长相可是非常重要，但看丈夫脸色沉沉，又急问：“他人品不好？”
莫卿扬又摇头，“是个磊落稳重的。”
“那夫君是有何不满？”
“不满说不上，只是……”莫卿扬迟疑了会，才轻声说，“听说他有些……命硬……”
吴氏心跳猛得漏跳一拍，不自觉提高了声，“你是说他——”
“克妻”两字没出口，就被莫卿扬捂住了嘴，摇了摇头阻止她说下去。
“只是听过些许传言罢了，当不得真。”
吴氏把丈夫手掰开，喘了几口气才勉强把声音压下，虎目圆撑，“当不得真？这才赐婚，玉儿就遭此大难！还说不是！”
“这如何能怪到人家世子身上。”
莫卿扬露出无奈笑容。
吴氏气呼呼，双手相抱于胸前，“怎么不怪，若非……”
这事往上追溯，要怪的人首先是没事爱赐婚的皇帝，然后是去皇帝面前瞎做媒的大长公主。
吴氏不想承认，若不是韩世子救了女儿，这会人可能已经喝上孟婆汤了。
吴氏哼一声，违心道：“春日宴上这样多的人，就显出他有能耐。”
“你这就有些蛮不讲理了，若是个下人救了玉儿，这事更不好收场。”
“可是他……”吴氏消去声音，用口型继续说，“克妻！”锤锤胸口，“我可就这一个宝贝女儿。”
莫卿扬道：“传闻而已，先莫放在心上，玉儿不是没事嘛。”
“你再着人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莫卿扬点头应下。
夫妻两又说了会小话，吴氏别过丈夫，重新回到雪芙院。
因有辛嬷嬷统筹全局，雪芙院内早已安静下来。
一切有条不紊，好似无事发生。
吴氏踏入内室时，药已煎好晾温。
孙妈妈将莫玉莹扶起半身，吴氏接过药碗，亲自喂女儿吃药。
这药不算苦，只是味道奇怪。
乔珍珍吃出些姜味和柴胡味，多的就辨不明了。
一勺勺吞咽艰难，着实煎熬，真想拿过药碗一饮而尽，但这会一动不如一静，她不能做出任何违背原主人设的举动。
喝完药，吴氏为她擦了嘴角，小心扶她躺下。
吴氏与辛嬷嬷道：“折腾这许久，嬷嬷也该累了，你自去休息吧。”又朝着孙妈妈等人道：“你们也去休息吧，留个丫头值夜就好。”
辛嬷嬷应是，指了春香留下伺候，领着其他人退下。
乔珍珍躺的直挺挺。
一万挪到她耳边趴伏下肥身子，“你放松点，现在看起来像具僵尸。”
乔珍珍闻言尽量松弛肌肉，用心灵感应与一万交流。
“现在好点没？”
“还行吧。”
她忍不住抱怨，“我头疼，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你现在是肉体凡胎，得遵守世间规则，你以为修仙世界呢，吃个仙丹，哔一下就好了——”
有了一万的插科打诨，珍珍的紧张退了许多。
她从小就不会和父母辈相处，何况莫太太对于她来说完全是个陌生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