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玉莹压着声问:“这能行吗?”
秋香小声道:“老爷夫人最是疼爱姑娘,若见姑娘真的活不下去,以老爷的能力,定能让圣上收回赐婚。”
“就听你的!”莫玉莹没有犹豫多久,斩钉截铁的下了决心。
这时孙妈妈在门外问:“姑娘可要用晚膳?”
莫玉莹提高音量,“我不吃,你们都给我滚!”
“得将她们支开,一会要装的像些才行,不然让夫人瞧出小姐是装的,就达不成目的,说不好还会将姑娘严加管束起来。”
一万大呼,“她要做笨蛋事啦,她要做笨蛋事啦!”
珍珍朝天翻了个白眼。
秋香站起身,抚了抚鬓角,又将压皱的裙子理平,撩了帘子出去。
出了门,见三个香和孙妈妈都聚在门外,她笑说:“你们换着去用饭吧,我把姑娘劝好了,人刚刚睡下。”
孙妈妈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瞪了秋香一眼,想往屋里去,被秋香拦住。
“姑娘说了谁都不想见,您老就让她歇会吧。”
孙妈妈很想骂几句,被春香拽着走了。
春香料想,天如今已黑透,姑娘又病的走不动几步路,要想出幺蛾子,也得养好身体才是。
冬香和夏香在门前守着。
秋香对她们说:“今儿也闹了大半天了,你们也歇歇,喝杯茶去吧。”
夏香一扭身,并不理她。
冬香见夏香不动,便也不肯离开。
秋香垂眸,眼珠在眶中转了半圈,抬眼笑问:“姑娘晚上喝的药,这会子该熬上了吧?”
夏香跺了跺脚,冷哼一声,甩了胳膊往小厨房而去。
冬香是最好打发的,等夏香不见了身影,秋香随意找个借口,就将人打发走了。
见人终于都离开,秋香再次返回内室。
她从衣柜中拿出几条披帛,编成一股,两头拽了拽,试试强韧程度,足以支撑一个人的份量。
拿过凳子放在房梁正下方,站上去,将披帛甩过房梁,打好结,形成一个圈。
乔珍珍终于不再来回闲晃,看一眼挂在梁上的布料,又看向床上的莫玉莹。
她默默注视一切的发展。
努力忽视内心的道德感,回想敲击键盘编排剧情时的理性思维。
文字与真实画面带给人的冲击画面太过不同。
“别想太多啦!这只是剧情而已。”一万反劝慰她说。
乔珍珍勉强勾了勾嘴角。
毕竟前面活的二十多年,没人在她面前做过类似的事,经验不足。
莫玉莹勉强支撑起身子,只觉头重脚轻的很。
秋香赶紧下了凳子,上前扶她起身。
*
同一时间,主院中。
莫夫人吴氏为莫卿扬换上常服,仆妇们在外间摆好晚膳。
莫卿扬挥退所有下人,与吴氏单独用饭。自传旨天使们走后,他再未露出笑容。
食不知味,只少许动了几筷。
吴氏不明所以:“夫君,是这婚事有哪里不妥?你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
定国公府作为本朝顶级勋贵人家,赐婚对象又是已请封了的世子,这婚事怎么看都是他们家高攀。
莫卿扬搁下碗筷,“玉儿的婚事,我原本早有打算。”
吴氏有些意外。
“便是庆节。”
吴氏一怔。
“庆节?夫君不是说庆节的资质,在你的门生中连中等都算不上?而且家境普通,祖上说是读书人,连一个做官的都没出过。”
夫君从小疼爱幺女,没想到在选婿上,会给女儿选个看起来毫不出色的人。
虽说女主内,男主外,女儿家婚事一般是女主人决定。
但吴氏有一点好,只要是莫卿扬做的决定,她一律听从,并不会因夫君没问过她的意见,就感到蔑视和不尊重。
人贵在自知之明,要说种地,那莫卿扬是拍马都赶不上她。
但论起人情世故,她只需好好听着,然后照做。
“庆节家境虽普通,资质也只寻常,但为人豁达敦厚,待人温和真诚。玉儿的脾性,你我都清楚,自小便受不得气。”
莫卿扬并没因是自己的女儿,就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相反,他对女儿的娇盈霸道所知甚深。
但他并不觉得这有何错。
做爹的有能力,自然要让女儿活的自在些。
否则像从前的明贞长公主,被淑太妃用三从四德规训傻了。
嫁了人,遇人不淑也不知摆公主架子,只会一味贤良,最后被驸马一家人欺负致死。若非后来她乳母偷偷告状,这件事便就如此瞒混过去。
虽说黄驸马一家被抄家流放,但公主到底是香消玉殒了。
“庆节是小儿子,上头还一哥和一姐,大哥已娶妻生子,姐姐也嫁了人。还有一个小妹,再过三四年也不过是一副嫁妆送出门。”
“且他大哥已有子嗣传承,玉儿嫁过去,不易在这处被为难。”
“庆节虽资质普通,只是相对而言。他文风稳重踏实,再磨练几年,二甲是稳妥的。到时玉儿要觉得在婆家过的不自在,我便给庆节谋个外放,离着上京近些,来往也方便。”
说完,他叹了声。
吴氏搁下碗筷,“听夫君这样说,这真是门顶合适的亲事。”
莫卿扬苦笑:“我从未想过将玉儿嫁入高门大户,是以从小没对她多加约束,谁知……”
他从没想过拿女儿去换利益,只想选个可被他掌控的女婿。
资质差些才好,太过惊才绝艳之辈,以女儿的性子,未见得是好事。
吴氏原先只觉得定国公府这门亲事,再好也没有的了。
可如今听夫君这一番话,不由也发起愁来。
“那如何是好?玉儿的脾气……现在约束,可还来得及?那韩世子,脾性为人夫君可了解?听说高门大户,磋磨媳妇的手段可不少。”
她没读过几年书,从小家里穷,为一顿免费午餐在扫盲班呆过两年,勉强不做个睁眼瞎罢了。
大顺不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
因太祖惠敬皇后的关系,女子,特别是家境尚可的女子,无一例外上过女学。
谈婚论嫁时,若是女子认不得字,可嫁不着什么好人家。
别家贵妇人,就算面上不说,心里也瞧她不起,背地里笑她是泥腿子出生,连她们说的话也听不懂。
吴氏也不耐烦与她们多应酬,所以对上层圈里的人和事,并不如何了解。
“韩世子……”莫卿扬露出为难神色,将夫人一只手握在掌中,摩挲她掌心与旁的养尊处优女子不同的,略带粗糙的皮肤,“他……”
只是这话才起了个头,就被外头响起的凌乱脚步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