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嬷嬷走到莫卿扬身边。
天使见到辛嬷嬷,笑容变大,叉手作揖道:“嬷嬷近日可好?”
辛嬷嬷忙拦了他,回了一礼,打趣道:“小郑少监今非昔比,老奴可受不起您这大礼。”
“嬷嬷哪里话,若非……成安哪会站在这里。”
“往事休提,都是你自个儿的造化。”辛嬷嬷笑着摆手。
小郑公公脸上的笑容,比之方才真诚许多。
“娘娘之前才提起嬷嬷,让嬷嬷得了空,和莫夫人一道进宫和她说说话。”
“你回去若见了皇后娘娘,就说老奴一切都好,劳烦娘娘记挂。改明儿进宫谢恩,再去与娘娘磕头。”
又问:“你师傅近来身子可好?”
“师傅都好,只前些日子总下雨,又倒春寒,他老人家腿疼的毛病又犯了。”
“可寻太医瞧了?”
“瞧了,陛下特令何院正给看的。吃了药,也敷了膏子,如今已大好了。只是何院正说师傅这是少年时留下的病根,治标容易,治本难。得好好将养,又需得忌口,凡寒湿黏滑都不能碰。”
辛嬷嬷笑着摇头,“给他瞧的太医各个都这么说,你师傅哪里肯听。”
郑成安无奈道:“可不就像嬷嬷说的。”
“你且好好盯着他,万不能再喝冷酒,想喝便温着。”辛嬷嬷叹了声,“都这把岁数了,还是不肯听劝。”
“何院正也是如此嘱咐,让少许喝些温酒,不可多饮。”
莫卿扬在旁安静浅笑,听两人叙旧。
乔珍珍也凑在旁边听的认真。
她实在想不起辛嬷嬷的人设,但这只字片语,可窥得一些。
辛嬷嬷应该出自宫中,很可能曾是皇后身边近身伺候的人。
至于如今为何会在莫太太身边,其中应当还有故事。
而这个小郑公公的师傅生病,能让皇帝亲自派院正治疗,大约是皇帝的人,很可能是从小就在身边伺候的内侍。
这样看来……
一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说不懂,但不妨碍它装个深沉思考的样子。
来去说了几句,辛嬷嬷才与莫卿扬道:“姑娘烧还未退,瞧着有几分身重,夫人便让她先回去歇着了。”
莫卿扬点了点头。
按礼数,该送走天使们或入内喝茶再离开。
郑成安并无不满,还顺道关心了几句。
莫卿扬自然回说并无大碍,感谢关心云云。
观天色已晚,与辛嬷嬷和莫卿扬告别后,小郑公公率传旨队伍回宫复命。
这厢莫玉莹被送回雪芙院,撑着快倒下的身子,硬是先把屋内能砸能推倒的东西先扫荡一遍,而后才气喘吁吁的软在床铺上。
伺候的人见她消停才敢上前,扶起灯盏点燃,将屋内照亮。
乔珍珍和一万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众人在收拾满屋狼藉。
一万依然一惊一乍,“这房子里刮台风了吗,怎么连屏风都倒了!”
“淡定。”
乔珍珍眼尖的发现,屋里除了之前的三个香和孙妈妈外,另多了一人。
那年轻女子身着桃红色绣海棠对襟齐胸襦裙,和另三个香一看就是婢女的打扮很是不同。
鹅蛋脸庞,吊梢眼,柳叶眉。
脂粉涂的挺厚。
梳着坠马髻,斜插金钗,流苏垂坠,戴红宝石滴水耳坠。
其他三个香都在默默收拾屋子,只她没事人一般站在一旁。
如果是少爷的院子,这大约不是小妾就是通房,但这是小姐的院子,总不会是哪个兄弟让小老婆过来照顾妹妹吧?
乔珍珍一时不好判断。
这时,只听莫玉莹虚弱的声音传来。
“秋香……”
秋香?
是了,春夏秋冬,既然有春香、夏香和冬香,没有理由缺失秋香啊!
她当初取名可真是又废又敷衍。
对不起了,伯虎兄。
秋香听到召唤,立刻上前,跪在脚踏上,双手握住莫玉莹伸出的手。
下一刻眼泪滚落下来,哀声痛呼,“我的姑娘啊!您怎的这样命苦呢——”
这一声声的悲呼,令莫玉莹更是泪流不止。
乔珍珍惊叹于秋香丰沛的情感,眼泪收放自如。
那些点眼药水演哭戏的明星们,惭愧不惭愧。
坐在床沿,正为莫玉莹擦汗擦泪的孙妈妈当即就皱了眉头,想说几句,却被春香在后面扯了扯衣袖。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狠狠瞪了秋香一眼。
秋香只管伏在床沿哭泣。
莫玉莹内心又酸又恨。
“你们都下去,秋香留下。”
孙妈妈忍不住道:“姑娘……”
话未说完就被莫玉莹打断,“都出去!”
春香赶紧扯着孙妈妈的衣袖,与其他两个香一起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秋香那小蹄子,肯定又要给姑娘出馊主意!”站在廊下,孙妈妈压着声音说,还是想进门去,再次被春香拽住衣袖,“妈妈算了吧,又不是第一回了,姑娘哪里肯听您的劝。”
孙妈妈愁的不知如何是好,“这可是圣上赐婚,若是出了岔子,别说我们,就是老爷夫人,包括整个莫府,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她虽是识不得几个字的无知妇人,也知道忤逆圣旨不是好顽的。
夏香与冬香眼中露出惧意,下意识拽住春香的衣袖,让她拿主意。
春香咬了咬下唇,思忖道:“不管秋香给姑娘出什么主意,总不能撇开我们去的。咱们都盯紧了,一有风吹草动咱们就报去夫人那。”
作为贴身婢女,姑娘的心思又如何完全瞒的住她。
但光靠她们几个是不得用的,别到时候人没拦住,自己先丢了性命。
万不得已时,才能将姑娘的事都告诉夫人。
只是这行为算得上背主,对于下仆来说,是大忌讳。
四人互视,也只得先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