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丽国的突然死亡,大隋鲜州的建立,在大隋内部引发轩然大波。
得到捷报消息的人们,不论官民无不兴奋不已奔走相告着,一个比之强汉更强大的国家和功震汉武的帝王成了百姓,特别是文人交口称赞的话题,很快全国上下也都陷入了一场盛世狂欢之中。
黎阳城同样开启了庆祝模式,大街小巷之中,到处都是欢笑的人群;
大街上不时走过一队队敲锣打鼓,舞狮舞龙的欢乐人潮。
有不开心的人吗?
有!
高记药铺的后院独二楼,杨玄感和朱登透过半掩着的窗棂冷冷的看着不远处大街上正处于狂欢中的人群。
“义父,怎前些日子还听说杨广被高句丽国军队阻挡在鸭绿水以北动弹不得,现在怎就胜了呢?莫非是为安抚百姓假传的捷报?”朱登不解的问道。
“是啊!这胜利也来的实在是太过突然了些,高句丽国竟也如此脆弱不堪,让人难以相信。但若说是假胜?杨广为何要传这假消息呢?没有必要啊!”杨玄感也颇为不解的摇头答道,又像是在问自己。
“义父,从目前的黎阳城的情况看,一切均以恢复正常了,街上盘查生人的官军也少有出现。登儿觉得可以出城了,在这里也憋屈的够久了。”
“嗯!登儿说的是,也该趁此机会悄然出城了,待你高世伯回来再说。”
杨玄感伸手出去将窗户轻轻关闭,坐回桌案前。
“噔噔噔~”
一阵轻微的上楼脚步声传来,二人向楼梯口看去,就见高士远乐呵呵的走上二楼房间来。
“呵呵呵~玄感贤弟,外面百姓全都疯了一般,全都到大街上庆祝东征大捷去了,满大街的都是人。此乃汝父子潜出城去的最佳时机,任谁也想不到。”
“高兄,可曾发现人群中有刑都部的密探?”
“没有,高某各处都查看过了,并无可疑之人。想必数月已过,张恒的密探查无所查都撤了吧!”
“张恒那厮倒是两月前就回了京城总部,只是不知他是否放弃在城中布下暗线暗中查询我等。”
“玄感贤弟,这黎阳城地处水路要道,南来北往的客商、道士、僧人多如过江之鲫。平时或可担忧密探搜捕,但这两日却是出城良机啊!城门守军全都在庆贺东征大捷,盘查比之以往松懈了许多。贤弟若扮作僧人出城,想必城门校尉问都懒得过问。”
“嗯!我义军逃出黎阳也有数月,城中官军的搜捕想必已经松懈。不妨再请高兄往南门走一趟,探探城门虚实如何再定。”
“也好!不过,为兄还是不宜出面,某让吾弟士遥亲自去走一趟,贤弟且稍后。”高士远转身下楼去往前店找兄弟高世遥。
“唉!也不知各城门张贴的海捕画影文书撤掉没有?若是我父子的画像还在,便不宜出城。”
“义父,这么许久了,当初的海捕文书恐早已被雨水冲刷的不清楚了。”
“嗯!若是没换新的倒是无妨,且等你高世伯探听消息回来再定。”
今天已经是杨玄感父子藏在高记药材铺的第5个月了,随着官府查缉力度的减弱,他二人也从密闭的地下室转到这后院独栋二楼的房间。
高士远更是可以到前店柜台上帮衬自己堂弟一家打点药铺生意了。外人问起时,高世遥夫妻只说他是聘请的账房。
因高士远在此间无人相识,故轻易的隐瞒了真实身份,逍遥自在的做起了药材铺的账房先生,但就算这样他平时也极少外出。
盛夏,骄阳噬火,似乎能将户外的一切给烤焦一般,而午后的太阳尤其毒辣。
此时,在通往泽州的官道上,一老一小两个行脚僧人结伴同行着。老僧约莫40岁左右,颌下一拢短须,目光炯炯,光头上顶着一个范阳毡帽遮蔽太阳直晒,手持一柄法杖,身穿一袭红色袈裟,青色直裰,脚蹬一双僧人特有的土色布靴,神采奕奕的大步流星走在前;其身后两步远跟着一个青年貌丑的沙弥,身穿黄色土布僧衣,同样带着一顶范阳遮阳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他那双冒着阴狠凶光的眼睛。
这小沙弥低头盯着前方法师的脚不停走着,只是偶尔抬头看向周边,向官道两侧的店铺和人群投去一束阴冷的目光。
“义父,为何不从南门上船,而要在这毒日头之下步行向西?”
“登儿啊!南门还是不要去了,那里是黎阳城最为繁华的地方,水旱路来往的客商均要进出南门,官府盯得也紧,不似这西门人少。我二人虽受了些苦,但也安全许多,走吧!到前面茶水摊避避日头。”
“义父,这一路向西就是泽州境内了,我父子如今扮相是要去忻州五台山寻一大寺挂单么?”朱登面露不开心之状问着前面赶路的杨玄感。
“不!不去五台山,先皇文帝杨坚曾翻新大修过五台山诸庙,山上多有隋庭官员,京城去的居士,难免有识得为父的。”
“那义父我等欲往何处?”
“先不要问,为父需要先找到一处偏僻之地,安顿下来再说其他。”
二人说着话便到了一处路边榕树下的茶水摊前。选了个阴凉的位置坐下,自有卖茶水的老妪端上清茶招呼二人歇息品茶。
官道之上常有出家之人行走,来往客商对这两位僧人歇息喝茶并不意外。
“老施主,敢问前面是何大处?我师徒自冀州临济寺而来欲往晋阳。”杨玄感双手合十轻问着倒茶老妪。
“大师,前方便是温县地界了,但距离晋阳还远得很呐!瞧这日头太毒,大师不妨在此多坐一坐再行,老妪这里的茶水管够。”
“多谢施主!贫僧暂坐一坐,稍后便走。敢问温县码头似黎阳般热络么?”
“呵呵!大师啊!温县乃一小县,怎敢和黎阳相比,但也有些不愿在黎阳码头上岸的客船停驻温县码头。”倒好茶水,老妪转身去了。
“快些喝,稍后便要转去温县码头,上船走水路而上。”
“也好,乘船总好过日头下赶路。”朱登口渴至极,一口便喝光了粗碗中的清茶。
日头偏西了,一艘中型客货两用船沿着广阔的黄河逆流而上着。船底仓中传出的汽轮机噪声在河面上传出去老远,惹得两岸山崖上的猿猴抬头远望河心。
客舱中,一老一少两位僧人一言不发,只低头做默念经文状。船上数个身穿官袍的公人从其身边经过时,也懒得去看他二僧一眼。
“义父,难不成要去京城长安?怎就逆流而上了?”
“登儿勿言,只需跟随为父便是了。”
原来这两个乘船赶路的僧人正是从泽州温县码头登船的杨玄感父子。要说杨玄感也真是狡猾,不光避开了刑督部探员重点探查的黎阳南门,也成功的躲过了西门密探的监视,成功的逃出了黎阳城。现在又弃了陆上官道,从不起眼的温县码头登上了西行的客船。这一路许多变化,让刑督部和军情处的探员们根本无法追厘行踪。杨玄感自登船之时起便知道自己又一次逃出了樊笼,剩下的就是寻找一处隐秘清静之地暗伏下来。
“平陆码头就要到了,有下船的客官可以准备下船了。”船老大的吼声从船尾传来,这让低头假念佛经的杨玄感眉头一动,随即瞟了一样身旁的朱登,用膝盖碰了碰他。
“登儿,准备下船。”
“哦?在此登岸?好!”
船缓缓减速靠上了平陆码头,船上准备登岸的客商都起身涌向船头。杨玄感二人也混在这些急于上岸的人群之中等待着。
在等待船头靠岸的档口,杨玄感用机警的眼睛扫视着岸上的一切。
码头不大,但码头上人来人往的也十分热闹,这和随处可见的码头场景几无二致。见到码头一切正常,也没有看到官军和官府中人在守卡,杨玄感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不由暗暗露出额一丝笑意。
只是,让杨玄感没有想到的是,在距码头百米之外的一处能看到码头全景的两层酒楼上。此时,正有一人举着单筒望远镜细细凝视着这艘装载旅客,正在逐次登岸的商船。
突然,这人举着望远镜的手一紧,身体前驱,一动不动起来。
“董检使,快看。又有一僧人,不!还有一个跟班小和尚登岸了。一老一少的,敢是杨玄感父子?”
“啪~”正在桌前独饮的一个青壮便服男子,将手中筷子拍在桌上,忙起身冲向窗前。快速接过窗前青年男子的望远镜,望向码头。
只一刻,就见这名男子双手巨震,浑身颤抖起来。
“快~快!张三上尉,吩咐弟兄们全部就位,那两个和尚正是杨玄感父子,切莫放过了。”
“哦!真的是他?我们兄弟在此守候数月总算没有白费。好!莫将这就让兄弟们全都动起来,击杀这两名假和尚。”
这个被唤作张三的上尉,正是杨二手下步枪特战队向小平排一名班长。前文中也有交代,曾参与张楚和向小平在西域加湿弥罗山区击杀西突厥左贤王莱万尼等数次斩首行动;也曾保护穆先生前往楼兰古国探秘。现在被向小平上校将他带的一班特战步枪兵10个兄弟,拨给了军情处检使董柯用于在平陆码头伏击狡诈无比的杨玄感。
“陛下真神机妙算也!果然算准了杨玄感在此登岸。”
说罢,董柯伸手从肋下拔出了一把极为精致的短筒火枪来。这是,经当今圣上特批给其配发的,十步之内,火力极为强悍,足可击毙一头壮牛。
“检使大人,这游方的和尚真是杨玄感么,切莫认错杀错了。”随行心腹伴当,一名正军旗牌官小声提醒着。
“哼哼!同在京城中长大,本检使岂能认错?不看其面,就以其身姿步履便可认出了。带上咱们的兄弟跟某下去迎上一迎。”董柯将短火插回肋下,招呼着自己属下便下楼而去。
平陆城中街道狭小,只有一条主街。今日并未逢场,街上人流不多,大街两侧店铺并未因街上人少而关闭,夜读敞开了大门做着上门生意。这使得街道上并不清静,吆喝之声此起彼伏着。
杨玄感、朱登二人信不走在这条街道上,并不时的扫视着两旁,倒是毫无一丝紧张之意。
“义父,这里着实清静啊!”
“嗯!这里原本就是偏避之地,其面临黄河,背靠中条山,这山水相隔少有人来往,说此地为世外桃源也不为过。且寻一家客栈,我父子今夜在此歇息了。”
“义父,前面就有酒楼,想必也有客房,不如就此酒楼投宿。”
“不可!你我现为僧人,怎能出入这城中酒楼?忒打眼了些。还是寻一家小客栈歇息为好。”
二人继续往前面走着,看看前方就有挑着客栈旗晃的客栈出现,二人不禁一喜。加快脚步直奔过去,眼看就要到了。
突然,从一侧小巷中转出三个身穿锦服的官人,竟直迎着杨玄感二人而去。
“啊~”杨玄感一见三人这身特有的锦袍官府,便大吃一惊。哪有杨玄感不知道的?这身锦服不正是大隋军情处探子特有的着装么?
杨玄感见这三名军情处大官向自己走来,早已惊得呆了,不由停在原地,条件反射般的扭转身去,以侧背对着过来的三人。
“义父,这是~”朱登已觉杨玄感有异,忙问道。
“呵呵!这不是京城杨家大少,杨玄感么?”不等杨玄感知会朱登,就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并喊出了自己的名姓来。
杨玄感听了大震,如同被雷电当头劈中般,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你是何人?”朱登不认得董柯,忙出言问道。
“杨玄感,怎就不识儿时的玩伴了么?某正是被汝欺负惯了的东城董家员外之子董柯啊!没想到在此遇见,只不过就算汝这一身扮相也难逃董某火眼。还不束手就擒!”董柯厉声喝道,身边两个旗牌副将就要扯出随身柳叶刀上前拿人。
“既已如此,相请不如偶遇,董家小儿,某便同你拼了。”说罢,杨玄感将手中禅杖一扔,从身边朱登腰间包袱中拔出一柄腰刀来便要上前与董柯火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