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三清观。
出尘和仲坚两人专程前来看望师叔袁天罡,此时,三人正在就昨日天象突变一事进行着探讨。
“袁师叔,东方天象异变主将天下大乱。如晋王殿下坚持开掘永济渠势必今冬开始动工,工程量巨大,且该渠正处大隋东部,这天下大乱真是由此渠引发的吗?可有解法?”出尘向袁天罡求教道。
“前些日子贫道这里来了为居士名唤李靖,他也推算出明年春夏之交天下将乱,是故从中原投往晋阳避祸。贫道曾对他言说当今晋王乃是真命天子,他却说,晋王是播下战乱种子的元凶。呵呵!出尘贤侄你以为李靖之言如何?”袁天罡答非所问的反问着出尘。
“袁师叔,那李靖居士弟子倒也相熟,弟子与师兄受师祖之命护佑晋王殿下已一年有余,以弟子看,晋王殿下绝非滥杀之人,相反此人心系百姓,仁义播与天下,且心胸广阔,抱负远大。他曾言:方今天下,诸侯藩镇割据,只图一己之利,养军备战,不思与民休憩,更与朝廷中央貌合神离,使上情不能下达,各自为政,天下名为统一,但实为分治。晋王立志重整江山社稷,开掘永济渠即是民用,让万民享交通便利;也为军用,为运兵运粮之便,乃是使子孙后代受益的之举。大破才能大立!弟子以为就算因掘渠导致天下分崩,晋王殿下也早准备,绝不至于使天下混沌不可收拾。”出尘答道。
“嗯!不错,看来贤侄在道行上又进了一步。见识远在李靖居士之上了,呵呵!”袁天罡舞动手中拂尘笑着对出尘说道。
“既然天降大任与他,便由他去了。患病之人只有下重药猛药才能重获新生。这天下之乱起,亦是真龙腾飞之时!”袁天罡说着话时不住点头。
这时,道童李淳风从门外进来,施礼后对袁天罡说道:“师傅,当朝丞相高熲大人来访,说要见师傅。”
“两位贤侄在此稍候,贫道去去就回。”说罢,袁天罡起身便随李淳风出门而去。
来到前殿,见高熲一身富家员外的打扮,正在桌旁奉茶等候。见袁天罡到来,赶忙放下茶碗起身见礼。
“不知高丞相到此,贫道有礼了。”袁天罡稽首道。
“天师有礼了。”高熲赶忙也稽首回礼道。随后,两人各自坐了。
“天师,高某前来不为别的,只为求证一事。”
“丞相可是为天象异变之事?呵呵!我道家有言:天象变化卜人间祸福。既非人力可为,又何必自扰。顺应天意说不定也非坏事。”
袁天罡说完后便闭目不再言。
高熲听罢,沉思良久,突然两眼一睁,双目冒光,似有顿悟一般。
“多谢天师点拨,高某去矣!”高熲起身一礼后转身离去。
“师傅何不明说与他,让他在皇上面前一阻祸乱根源。”李淳风一直在旁边伺候,见高熲只听了自己师傅一句话后便离去了,便不解的问着师傅。
“何为祸?何为福?如身附芥癣需割除,短痛得长寿,反则短命,世间事皆同理,哪有对错之分?”
李淳风听了师傅一番教导后,暗思其理,不再做声。
回到后堂,袁天罡又和出尘、仲坚继续着话题。当袁天罡从出尘口中了解了晋王一段时间以来的作为后,不由得陷入沉思,其间还多次掐指运算。出尘、仲坚在三清观用了素斋后便告辞而回。
这时,在皇宫文和殿文皇书房里杨二正和文皇、高熲、宇文述、杨勇、杨素争论着。
这场小型辩论会正是围绕着开渠一事展开的。但辩论的前提却是抛开了天象预示一条的,只就开渠得与失本身各说各理。
“陛下,若是开渠,动辄上百万民壮,这所需费用极高,若是耗尽内府钱粮,如遇去年天旱之灾,如何赈济?是故,臣以为不动为好。”杨素仍然坚持自己的主张,其反对的根本原因怕晋王因开渠成功后做大势力,威胁到太子杨勇的储君位置。
“父皇,儿臣也认为该放一放,待再过几年,府库充盈后再动不迟。”杨勇赶忙跟着杨素说道。
“高爱卿今日袁天师那里有何说法?”文皇听了杨素和杨勇的意见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头问着高熲,因为正是自己派高熲前去拜会的袁天罡。
“陛下,老臣午后见过了天师,天师言说顺其自然,当多思开渠之利弊,天象变换与否不必多虑。”高熲轻声答道。
“嗯!天师之言有理,天要下雨刮风打雷闪电既由不得人,便随他去。只是越公说的极是,这耗费似乎太过大了,怕是这几年的积蓄都不够用的。”文皇回到开渠本身开销这块说道。这也是他最难办的地方,倒是组织百万民壮反而容易。
“父皇,儿臣以为这钱粮倒不难筹集,难的是来自渠道所经之地乡绅士族的阻挠,毕竟开渠要占用大量的良田,甚至会动到其庄园和祖坟宗祠迁移。而这些望族身后便是诸多藩镇门阀势力。”杨二开口说道。
“是啊!牵一发而动全身啊!殿下此事还需慎重。”宇文述也有些担心开渠引来的诸多问题,也劝杨二再多想想,免得适得其反。
“好了,你们两兄弟去后宫给母后请安去吧!此事朕还要三思,众爱卿自回吧!”文皇此时心绪已乱,便要结束此次商议。
“陛下,臣等告退。”高熲、宇文述和杨素三人只能施礼后退出书房,往宫外而去。
刚待走出文和殿,杨素转头看向高熲略带愠色小声问道:“高相既知开渠耗费巨资,恐拖垮我大隋经济,更何况必然挑起士族大家反对之声,朝中多有大臣来自燕赵之地,何不出言阻止晋王莽撞行事。”
高熲跟上杨素,苦笑着答道:“若是本相没见过那广通渠,必与越公一道劝解陛下,阻止开渠。但广通渠开数月,已然使潼关到京城一线成为繁茂之地,生机勃勃。可见加强河运漕运建设终究利大于弊,早晚施为。今有晋王千岁牵头来作,其心可赞。但有千般阻碍亦有晋王出面解决,有何不可?老夫老矣!若在有生之年看到贯通南北的永济渠通航也是幸事一件啊!”
“若是激起民变,祸起东墙,你我岂不成为大隋罪人!哼!”杨素听了高熲之言,不由怒从心起,丢下一句话后拂袖而去,不再理会高熲二人。
“老太傅,你看杨素老儿莫不要被气死!如若是太子杨勇有本事,也不至于事事劳他操心了。”
“呵呵!高相啊!老夫何尝不为晋王殿下操心啊!还是你好,不偏不倚,谁都不向着,倒是省心不少。”宇文述揶揄着说道。
“呵呵!那是托陛下之福,不过陛下也与我等一样逐渐老迈了,若是今后太子晋王两党争将起来,老夫死不足惜!只可惜届时天下才是真的大乱啊!”高熲仰天长叹道。
“既然高相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夫倒要问上一句了。”
“老太傅莫在讲了,但有陛下在,高某定然中立,全力为陛下办差效力。”高熲打断宇文述的话说道。
“呵呵!高相误会了。如今太子在内而强在外则弱,吾主晋王则外强而内弱。太子势力不出京城,而吾主拥趸遍及大隋。不说其他的,就说吾主已手握不少于60万精锐大军,一次西征,一次北袭,两次大胜,震惊天下,足见吾主兵之强将之勇。高相也是极聪慧之人,还看不出将来之势乎?”
“你,你这是---”高熲听了宇文述之言,顿时被封住了口,只瞪着宇文述说不出话来。
“对了,再告知高相一事,那燕山北平王罗艺也已交好我主晋王了,其子也在我晋军中为将。黄河以北皆在我主手中多时也!”
“哼!老夫自见那罗少保随晋王回京之时便早已猜到如此了。”
“那老夫若说那齐州东莱郡、东海郡、琅琊郡均为吾主晋王所有,高相当如何为之?”
“啊!!!”高熲听罢顿时大惊。
“老太傅,你是说济南王唐壁的那三处大郡都归了晋王殿下啦?可是据老夫所知那琅琊郡现在江淮强匪杜伏威手中啊!怎会成了晋王之。。。。。哦!老夫明白了。唉!”高熲自问自答后,突然醒悟过来,不由得长叹一声。
“呵呵!高相认为这永济渠能开否?”宇文述抚须大笑着问道。
“此番开渠最易伤及济南王唐壁的势力,原本处于渠道上的魏城、黎阳就是他唐壁的。若是藩镇因开渠而反,必为唐壁也!现如今他唐壁身后暗藏一把尖刃,直抵其后心。他若擅动必死无疑,晋王千岁下得一盘好棋,一盘大棋啊!这大渠可开。就算不为百姓,为夺得天下也势在必行矣!不用老太傅再点拨与某了,高某亦知该怎样做了。多谢太傅大人了!”高熲经宇文述这番说道后,顿时醒悟过来,该是表明自己立场的时候了。
文和殿后宫,杨二在后,杨勇在前来到母后独孤氏榻前。这时,独孤皇后正和王黛说笑着。王黛是随杨二进宫时一道带入后宫独孤皇后寝宫的。杨二在书房陪着父皇时,王黛便已经和独孤皇后亲密上了。面对这高挑的漂亮儿媳,独孤皇后自是心喜不已,暗赞自己儿子眼光之高。王黛本人原本就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之人,自然颇受皇后看重的。
“哦?你说这是算盘?能算天下之数?”孤独皇后此时正在伏案研究着王黛随身带着的一个微型算盘上。自从学会了打算盘之后,两样东西便从此不离王黛之身了,一是这特制的微型算盘,也就巴掌大小,随时都挂在腰间,即是身上装饰之物也是随身算数工具;另一样便是揣在怀里的算法口诀册子。
“阿娘,不管多大数字,加减乘除皆可算得,且极快,远超算筹之算。阿娘,这是算法口诀,也是极简单易记易学的。”说罢,王黛便将册子递给独孤皇后看,同时,用手指边背口诀边不停的拨弄着小算盘珠子,显得尤为可爱。周围的宫女太监们也伸长了脖子在好奇的看着。
“黛儿,你这小册子和那《弟子规》、《三字经》、《百家姓》都是怎样印制的?怎么这般规整?这纸不像我朝之物啊!”独孤皇后自王黛进来拜见自己后,便处处呈现出不同。送给自己当作礼物的这三本书,不光印刷精美,干净,这用纸也不曾见过,这纸是那么的白净、轻薄。这让独孤皇后拿在手上不舍得放下。
“阿娘,这三本书都是潞州书坊印制的,内容则是千岁殿下整理创作,这回便作为礼物献给阿娘。殿下说了,这几本书都可作孩童启蒙书籍,我潞州书坊现在正大量印制呢!这用纸也是书坊所造的。这算盘和口诀也是殿下在潞州时趁隙发明的,如今也可在书坊中买到。”王黛不敢隐瞒直接合盘托出道。
“啊!这些都是我?儿写的书吗?他这半年多的巡游竟能写出如此经典之作?”独孤皇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娘,殿下可厉害呐!这一行不光写书,还作了不少诗,黛儿准备搜集整理成诗集后,让潞州书坊印制发行,让大隋的读书人都能看到。阿娘,你看这《百家姓》后面还有一篇小文,也是写的极好的。”
“呵呵!《陋室铭》,?儿倒是谦逊的可以。”独孤皇后翻看着这篇《陋室铭》短文并小声念着。
在这老少二人正相谈甚欢时,杨家兄弟二人便进入了房中。王黛见了,赶忙从榻上下来,走到杨二身旁一侧。
“孩儿给母后请安。”杨勇和杨二并排站了一同叩首而拜道。
“好,好。难得你兄弟二人一同来见母后,待会儿便一同陪父皇母后进晚膳。对了,勇儿你也过来瞧瞧,?儿写的这几本书册。”说罢,独孤皇后便将一本《弟子规》递与杨勇,杨勇赶忙起身接过翻看,并小声念着,眼中尽是惊异之情。
用过晚膳之后,文皇并未放两子回去,而是一同来到后花园凉亭中纳凉。王黛仍陪着独孤皇后有说不完的话。
凉亭内设有一石桌,摆着4张石凳,凉亭四周设有巨大的灯烛台,也映照的凉亭内并无昏暗。桌上早已摆放了几盘果品甜点。
文皇招呼二子围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