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时间过了有多久,陈怀瑾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英俊而且年轻的脸庞。
陈怀瑾苦笑一声:“殿下,何必费心费力救老夫这么一个将死之人。”
朱雄英叹了口气:“陈老大人,您为国操劳了大半辈子,本王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您撞死在大殿之上吧?”
陈怀瑾的表情很苦涩,有些认命了一般道:“殿下打算怎么处置老臣?”
朱雄英耸了耸肩,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实话,本王也很头疼,杀又杀不了,放了你外面那些儒生就又有了主心骨,不如陈老大人教教本王,应该怎么处理你?”
陈怀瑾挣扎着起身,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笑着道:“殿下,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听说锦衣卫的诏狱有进无出,老夫早就想试试了,老夫今日在大殿之上言语无状,冲撞了太子殿下,被索拿下狱也在情理之中。”
朱雄英沉默了片刻后,语气平淡的道:“好,那就辛苦陈老大人,在诏狱待一段时间吧。”
说完就转身出了门。
很快,就有一队锦衣卫来到了太医院,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陈怀瑾。
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朱雄英冷眼看着这一切,在朱雄英的身后,蒋瓛有些拿不准的问道:“殿下,这陈老大人可是一种酷刑都扛不住啊。”
朱雄英摇了摇头:“不要动刑,给他找一间比较舒服的牢房,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再给他的牢房中放一套新学的教材与讲义。”
蒋瓛闻言眼中的诧异之色一闪而逝,轻声叹道:“殿下真是用心良苦啊,希望陈老大人能够明白吧。”
朱雄英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蒋指挥使辛苦了”后,就自顾自的转身离开了。
看着吴王离去沉思的背影,蒋瓛有一种看到了皇上的错觉。
心里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吴王真的长大了啊。
很快,朝堂上的风波就传到了民间。
无数的儒生走上街头,奔走相告,痛哭流涕,怒斥朝廷的不公,为儒学鸣不平。
自大明建国以来,京城就再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动荡,所以京城一带学子大儒云集,在有心人的带领下,终于爆发了大规模的游行。
应天府衙和五城兵马司都有些手足无措,这些可都是读书人,总不能真的镇压,一旦爆发了流血事件,那可真的是无法交代。
见到负责维护治安的衙役和军士不敢真的动手,游行的队伍越发庞大。
他们喊着统一的口号:“恢复儒学的正统地位,严惩奸贼唐阙崔淼,释放陈怀瑾大人。”
声势浩大,围观的人群纷纷退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一处不起眼的民居之内,朱允炆幸灾乐祸的看着街上的游行:“看来我这位大哥有麻烦了。”
身后,吕言依然擦拭着自己的金刀,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玄月则是坐在桌子上,两条修长的大腿笔直的下垂,无聊的来回晃动,露出一块洁白如玉的小腿,让人浮想联翩。
“殿下,现在是我们离开京城的好时机,这些儒生虽然愚昧,但是足够牵扯吴王和天枢大部分的精力了,准备一下,该出发了。”
朱允炆深深的环视了一下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南京城,眼神变得阴鸷。
“总有一天,本王会回来,拿回自己的一切。”
就这样,曾经风光无比的淮王朱允炆最后以藏王的称号,只带了寥寥数人,灰溜溜的离开了南京城,彻底退出了权力中枢。
游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朱标的耳朵里,朱标的脸色难看的吓人。
“诸位,说说你们的看法吧,这事应该如何处理?”
凌汉与杨思义原本就没有参与新学的推行,虽然不反对,但是也没有特别支持,所以此刻并没有很着急。
刘三吾则不一样,新学是他后半辈子的心血,为了新学,他缩在国子监八年,自然不可能容得在这关键的时刻有人搞破坏。
当即就出声道:“殿下,古来变革就从来没有不流血的,请殿下授老臣临机专断之权,老夫前去镇压闹事的学子。”
朱标冷哼一声,拒绝道:“今日京城的学子闹事,你刘大人可以去镇压,明日杭州的学子也闹事呢?北平的呢?镇压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吗?”
朱雄英在一边一言不发,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
朱标看到他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出了什么问题,自己得替他扛着。
“传令五城兵马司,将聚众闹事的带头人都抓起来,剩下的学子纷纷驱散,如遇抵抗,让锦衣卫统统丢进诏狱。”
见到朱标的戾气这么重,凌汉和杨思义就坐不住了,太子刚接了监国之权,此刻绝对不能背上镇压学子的恶名。
所以立刻劝阻道:“殿下,万万不可啊,虽然游行之人中有心怀不轨之人,但是大部分还是无知的学子啊,这样强行镇压恐有不妥啊。”
“是啊,殿下,不如朝廷派遣一位镇得住场面的大臣,前去与游行的代表谈判,能和平解决自然是最好的。”
朱标轻哼一声:“派大臣去谈判?派谁去?朝廷推行新学的心意已决,废除儒学作为科举考试的内容也不容更改,这两个条件不变,他们会退让吗?”
凌汉和杨思义一直也有些语塞,他们自然知道,儒生大概率是不会退让的,但是不管怎么说,谈判总比直接镇压要好啊。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朱雄英突然出声道:“爹,孩儿也觉得应该先谈谈,毕竟这是咱们朝廷的态度问题,让天下学子知道,朝廷是有解决问题的诚意的。”
朱标有些诧异的看了朱雄英一眼,他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他很清楚,一直以来都是杀伐果断,怎么突然之间想起来谈判了?
“那你可有人选?”
朱雄英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指着自己道:“既然是孩儿提出的推行新学,您也在朝会上宣布了,我是推行新学的主导者,那自然由孩儿出面最为稳妥,另外,礼部唐阙,崔淼,解缙,方孝儒等官员可以作为谈判的见证人。”
朱标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但是想到那些迂腐的儒生,让他们吃些苦头也好。
“好,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
得到了朱标的允准后,朱雄英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容,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几位内阁阁老都和吴王共事了有一段时间,知道这群儒生这次是惹了大麻烦了,吴王殿下也是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能得罪的?
与此同时南京城的街头,儒生游行的队伍已经达到了上万人,似乎整个京城的读书人都汇集在了这里。
在天香楼的最大的包房之内,数十名大腹便便的京城富商们正聚在一起,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一名如花似玉的姑娘陪伴在身边。
这几十名富商就是这次京城学子游行的主要策划人。
“呵呵,朝廷也真是的,这是抽的哪门子疯?好端端的儒学不考了,要去推行新学,还要自己出钱办学校?”
“是啊,咱们大明这么大,每个州县都建学校的话,那得花多少银子啊?”
“谁说不是呢?现在的这些学子,需要我们供养才能有机会参加科举,如果高中,入朝为官,那就是我等在朝中的人脉,如果名落孙山,也能为族中做事,怎么算我们都是稳赚不亏的买卖,能让朝廷几句话就把这条路断了?”
“而且朝中的大人们,大部分也都是儒学出身,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儒学没落呢?只不过碍于太子和吴王的面子,不敢在朝堂上秉公直言罢了。”
“哼,这么多的学子游行,在咱们大明朝可是头一份儿,就算是吴王和太子又能怎么样?难道把这上万的学子都抓起来?”
“对,只要朝廷迫于压力,释放了陈怀瑾,那所谓新学就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哈哈哈哈”
一众富商开始开怀大笑,似乎已经看到了朝廷向他们低头的样子。
而这一切的密谋都一字不落的落在了楼上花娘的耳朵中,花娘的对面还坐着一名青衣道人.....
“首领,要不要直接动手抓人?”
徐子卿摇了摇头:“不用,通知锦衣卫,锦衣卫动手抓人才是合情合理。”
花娘淡笑道:“属下明白。”
随后就摇曳着腰肢走下了楼,笑吟吟的推开了房间的门,风情万种的道:“各位老爷,玩的可还开心啊?”
花娘作为天香楼的老板,在座的各位自然全都认识,而且花娘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但是年轻的时候,也是艳压群芳。
上了年纪的女人,对他们来说,吸引力更大。
纷纷向花娘打着招呼。
“哎呦,花老板,平日子可是难得看见您啊,赏脸一起喝杯水酒?”
花娘莲步轻移,自顾自的坐在酒桌上,柔声道:“好,今日趁着各位老板都在,花娘就陪着诸位,不醉不归。”
说完就端起酒杯,大大方方的喝了进去。
房间内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只是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花娘吸引了过去,却没注意到,他们带来的侍卫都已经悄无声息的倒下。
就连锦衣卫已经将天香楼团团围住也毫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