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阮娉婷气冲冲的出了倚欢院,心中早已记挂着江氏多时,下人没跟来,她反倒得了机会能悄悄去看一眼。
她如今地位不稳,手中也不宽裕,此时是万万不能将江氏明目张胆的接出去的。
只等着她有了些闲钱,能在偌大的京都城置办一所小宅子,或许能将江氏接到外面去住。
虽说到了外面没有下人使唤,也没有像从前那般任由好吃好喝的送过去,可到底是比在这沉栀院自由了些。
心中正思忖着,抬眼间已经能看到沉栀院的院门。
她顿住脚还没往前走,哪知门口守着的碧痕却率先看见了她。
碧痕面无表情,也没有要与阮娉婷说话的意思,却看见阮娉婷朝她走过来,脸上无不充满着嘲讽,“从前是一条看门狗,怎么我出嫁了,大姐姐还是让你守院子,你这般忠心,可得让大姐姐给你涨些工钱才是。”
碧痕没回话,仍旧端着张八风不动的冷脸。
阮娉婷见她一脸冷淡竟是没生气,反而就要往院里走,哪知这次碧痕却拦住她开口道:“二姑娘见谅,江氏有罪,不能见任何人。”
“你大胆!”阮娉婷一道凌厉的目光看向碧痕。
“这里面住着的是什么人,你得给我看清楚了,即便她有罪,那也是我的姨娘,难道连见一面,你也要阻拦于我?”
碧痕垂着眸子没说话,人倒是站在院子门口中央一点都没挪动过。
阮娉婷怒上心头,堵在门口不肯回去,道:“若是我今日非要进去呢?”
那双清澈如泓的眼睛稍稍抬起来,只一眼,便能觉得冷漠,“二姑娘若是非要进去,只能恕奴婢得罪了。”
阮娉婷冷哼一声,却迟迟不敢上前。
从前她还未嫁做人妇,阮卿便拨了檀云和碧痕来她的院子,说是来教教规矩,倒不如说是派来折磨她的。
檀云和碧痕看着柔柔弱弱的,实则力气大得很,武功也极其刚劲,若是与男子斗,说不定还会占据上风。
这样彪悍的奴婢,阮娉婷真真是从没见过。
有了之前的教训,她心里一时打起了退堂鼓,可她今日来也不是完全奔着去欺负阮玉微的。
她如今在方家并无实权,那些个下人虽得了吩咐好生伺候着她,可也是时时守着,像是把她圈养在了牢笼里。
每日见不到方霖的人影也就罢了,杜氏每日爱挑她的错处,心里是不大信任她的。
独独她那位公公,见着时还能感觉出几分平和之气,可那终归也不是实实在在的将她当做方家的人。
若是按这么个熬法,她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掌管中馈,拿捏住全府的人。
可当年谢氏早逝,江氏也同她一样在这府里毫无根基,为什么就能这般轻轻松松的拿到了管家权。
是以,今日回门,她想找江氏问问,她要如何做才能将杜氏手中的权力抢过来让自己牢牢掌握住。
咬了咬牙正想冲进去,脚抬在半空便看到江氏忽的从屋中出来。
江氏这些日子,人瘦削了不少,一只眼睛也变得朦朦胧胧的开始看不清东西,可还是在屋子里隐约听到了阮娉婷的声音。
她本就在屋里坐着,因心中念着今日阮娉婷回门,昨夜便没怎么睡好,早晨时更没吃什么东西。
一下站起来出去,脑壳子便觉得一阵沉重,险些摔倒在门口的石阶上。
“姨娘!”阮娉婷被吓得惊呼出声,可半只脚还没进院,便被碧痕挡了回去。
“你,你让我进去!”阮娉婷皱着眉,哪里忍心见着江氏这般模样。
倒是江氏似有些习以为常,她挣扎着站起来,眼睛里早已蓄满了泪意,一只手扣着院门,另一只手便朝阮娉婷摸去,“能见着就好,能见着就好......”
她的声音带着些哽咽,从前的那般嚣张气焰竟被时间磨去不少,只看到阮娉婷被碧痕为难,她又忍不住骂道:“小贱蹄子,睁大你的狗眼看看,站在你面前的可是方家明媒正娶过去的大娘子,你竟然也敢拦着,好大的胆子!”
碧痕将阮卿的吩咐熟稔于心,更不可能在这里与江氏对骂,微微垂头便道:“奴婢不懂,奴婢只知当初姨娘是答应过大姑娘的。”
江氏一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当初阮娉婷之所以能嫁给方霖,除却那一桩宴会上的丑闻外,还有江氏答应过阮卿的一件事情。
那便是自阮娉婷出嫁以后,她得日日被困在这沉栀院里不能见任何人,也不能见她的女儿。
江氏心知那件丑闻一旦传扬出去,她的女儿往后能不能嫁人都是个难题,如今能嫁进方家,那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虽说地位上还有些差距,可到底有了转圜的余地。
想到此,江氏的气势便软了些下来,她咬了咬唇,“既如此,我与娉婷在此处,我既不出去,她也不曾进来,这样总是行的吧?”
碧痕敛眉迟疑间,阮娉婷先一步的将她推开,握住江氏的手,一脸心疼道:“姨娘,阮卿可是对你不好?我看着姨娘都瘦了许多。”
江氏嗫嚅着唇,心里有些不甘。
自她被关在这院子后,府里的下人便开始见风使舵,日日送来的饭菜不是凉了就是馊了,总没有合她胃口的。
可当时阮娉婷要嫁与方霖时,她将自己所有的体己钱都拿了出来,如今手中自然是没有什么钱去讨好那些下人。
即便是这样,可她能看见自己的女儿得到幸福,就算关在这里一辈子她也愿意。
她握紧阮娉婷的手,安抚道:“没有什么好不好的,只要你在方家过得好,姑爷愿听你的话,我做什么都愿意。”
“姨娘......”
在方家,阮娉婷从未听过这番言语恳切的话,乍一听,心中便荡起了一层涟漪。
她抽回自己的手,苦涩翻涌,再一抬眼时,已是泪意莹莹,“姨娘,都是我无用,既不能笼络住方霖的心,还要日日受那杜氏的训诫。”
“姨娘......”她皱着眉问道:“我到底要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