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栀院里亮着灯,初雪进去时,江氏正倚在软榻上喝茶。
“奴婢是专挑了白芍这个好糊弄的才敢去问,要是碰见浣玉,今日奴婢定会碰一鼻子灰回来的。”
“什么!”
初雪将打听来的消息一讲给江氏听时,江氏就发了好一通脾气,连阮娉婷知道了也开始坐不住,望着那院子门口就骂道:“不过是个与我一样的庶女,还想高攀到那方家,就算嫁进去,也是给人做妾的命!”
阮娉婷气得咬牙,江氏紧紧抓着那椅子把手也低声骂道:“我说阮卿今日让人过来给你量尺寸是做什么呢,原来是想着给倚欢院的那位做嫁衣。”
阮娉婷涨红着一张脸,她回过头来,道:“呸,想踩在我的头上嫁出去,也得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庶女,有几个真正能做主母的,还不是给别人暖床的份儿。”
她皱着眉直接坐下,拉着江氏的手哭道:“母亲你看,如今连三房也敢欺负我们了,要是让阮玉微嫁去了方家,以后那秋娘就更不会将母亲和我放在眼里了。”
阮娉婷心底正窝着火,其实说起来,她们与三房的地位并没有什么区别,可她的母亲好歹操持了阮府这么多年,身份地位早就与三房拉开了距离。
倒是阮玉微......这个被众人瞧着,只以为胆小谨慎,连话都不敢多说一个字的三妹妹却如此的有心计,先前帮着阮卿传出有咳血之症,如今却就要嫁入方家享清福了。
亏得她还以为阮玉微是只温顺的羊,一直亲热的唤她一声三妹妹,现在看来,不过是只披着羊皮的狼罢了。
江氏一手扣住椅子把手重重呼出一口气,听到阮娉婷不住的埋怨咒骂,她心里头也仿佛一下子沉甸甸的。
虽说方家的家世远远不及阮府,也比不上顾世子,但也算是小户人家,不愁吃不愁穿,听说那方家今年得陛下爱重又迁入了京都,往后的荣华也是不可小瞧的,要是真让阮玉微嫁了进去,说不定真能混个主母当当。
江氏看着阮娉婷,搭上她的手安抚道:“你急什么,如今她不是还没嫁进去嘛?”
阮娉婷皱着眉道:“能不急吗母亲,连爹爹都说了这方家极好,阮玉微嫁进去岂不是指日可待?”
江氏眼底闪过一丝阴翳,她道:“只说是极好,又没让阮玉微现在就嫁进去了,既然还没嫁,那就有转圜的余地。”
阮娉婷一副焦虑的样子,她望着江氏,低声问道:“母亲可是有什么办法了?”
江氏望着那院子门口,突然笑了笑,她转过头来,“你爹爹喜欢这方家,那咱们就让阮玉微嫁不进去便是了。”
阮娉婷眼睛一亮,“母亲的意思是?”
江氏往她那边凑了凑,随即低语起来。
阮娉婷闻言犹豫了一下,她望着江氏,喃喃道:“母亲,这样能行吗?咱们现在可还出不去呢,如何能在大姐姐的宴会上做出这些事情来,万一让爹爹知道了,又罚我们禁足怎么办?”
江氏却拿过了一旁的团扇轻轻摇了摇,而后道:“此事不急,你大姐姐就算想办这场宴会也得等到那夏裳做好了才行,这样一来,我们的禁足就刚好差不多满一个月,宴会之上,咱们便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阮娉婷听得心下一喜,她拉着江氏的手,道:“还是母亲神算,到时就是大姐姐自己挖的坑自己跳,我们只待静观其变就可以了。”
她又偎在江氏的怀里,压低了声音道,“母亲,如今连那个阮玉微的婚事都有些着落了,可女儿......”
虽没有说完,但江氏也了解女儿的心思,先前在顾世子面前,两人可谓是丢足了脸面,顾世子的翻脸无情于女儿来说更是不小的打击,若是现在再谈起顾世子,只怕她的女儿会心头郁郁,寝食难安。
江氏眉眼间一阵忧心,她抱着阮娉婷,还是禁不住询问道:“你一向喜欢顾世子,可如今我瞧着他对你并非一片真心,你可有想过换一个人?”
阮娉婷偎在她的怀里没有说话,她恨过顾世子,恨他的绝情,恨他的心狠,她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却换不来他的一记眼神。
他心心念念的只有她的那个大姐姐,要是阮卿消失在这个世上,他会不会多看自己几眼?
见阮娉婷一阵失落,江氏眼下也不好再多提起,只轻轻抚着她的后背,道:“顾世子虽好,可这世上也并非只有他一个男子,你也切勿在他一棵树上吊死啊。”
阮娉婷半晌才淡淡应了一声,只是那眸子处更多了几分不甘心。
阮父走后不久,阮卿让浣玉熄了两盏灯,又让白芍添了些冰块才一脸舒心的斜倚在软榻上。
温枕看她神情放松,忍不住笑了两声,问道:“听说阮伯父甚是中意那位方家大公子?”
浣玉沏了茶正要端给阮卿,没想到阮卿却是一怔,她看了一眼温枕才接过那茶,道:“我道温姐姐不关心我那个三妹妹呢。”
温枕觑她一眼,自顾自倒了一盏茶,“什么关心不关心的,阮伯父就去了倚欢院一趟,把这事儿淡淡一说,全府的人都知道了,还用得着我亲自去问吗?”
阮卿听了这话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只淡淡应了一声,倒是一旁的温枕有些坐不住了,她端着那茶还没喝,忍不住开口问道:“阿阮,你也知道那方家大公子有一个青梅竹马,自小长大便喜欢的女子,怎么还愿意做这等棒打鸳鸯的事情?”
阮卿抿了一口茶,她看了眼温枕,开口道:“若是真喜欢那姑娘,便不会让人家只做一个外室了。”
“外室?你是说那方大公子其实并非一个良人?”
“那你还将这方大公子吹得天花乱坠,宛若这世上再无这般清高之人,你这样,岂不是害了你那三妹妹?”
阮卿挑了挑眉,她端着那茶盏,意味深长道:“将他吹捧得越好,那些人才会趋之若愚,才会为自己打算。”
“反而不受重视的,才是我心里最想要推给三妹妹的。”
温枕看着阮卿,眸子里藏着几分狡黠,“那阿阮,你心底想的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