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明亮的灯笼已经高高挂起,照得那小院明如白昼。
江迢一家的案子已经审结,阮父也难得放下心神去了露华院一趟。
身着淡黄色衣裙的婢女穿梭来往,倒让平日里清静的院子一下变得热闹起来,阮父刚进去的时候,阮卿还没进屋,正被温枕和浣玉围着说话。
阮父的目光停留在那道莹白色的身影中,直到他反应过来轻咳了几声,温枕和浣玉的说笑声才一下子停了下来。
阮卿也没注意到阮父进来,此刻见他站在那,盈盈起身就上前道:“父亲回来了,可有用晚饭,刚巧女儿也没吃呢。”
阮卿一身的莹白穿花缎裙,头上绾着云髻,插着一根海棠簪和茶花簪,那双眸子里依稀可见的明艳透亮。
阮父看着她,眼里不觉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卿儿,最近身体可是好些了?”
阮卿笑着揽上了阮父的胳膊,道:“父亲,女儿已经好多了,多亏了有温姐姐在这里,要不然女儿的病还不知几时才能好。”
她顿了顿,抬头一笑,道:“父亲,女儿正想着,从前女儿身子弱,不曾出过什么门,那些交好的朋友也就渐渐疏远了,此次女儿身子已无大碍,又逢乞巧,不如让女儿送些帖子出去,姐妹聚聚也好。”
她牵着阮父的手一面坐下,又弯身倒了一盏茶递给阮父。
阮父面带忧虑,他接过那茶却没喝,放下才道:“卿儿有此想法不奇怪,只是要办一场宴会怕也是劳累得很,你的身体可还吃得消?”
阮卿淡然一笑,她提裙坐在阮父的对面,道:“父亲不必担心,如今女儿身边有薛嬷嬷操持,又有浣玉和白芍帮忙,女儿费不上什么力的。”
阮父紧抿着唇,细细考虑一阵后,道:“那好,那便依卿儿的想法去做,这府里也很久没有热闹过了。”
他又看了看阮卿,嘱咐道:“只是卿儿,到时宴会人多,若身体觉得不舒服,也要及时休息才是,不可强撑。”
阮卿点了点头,却又提到,“父亲,三妹妹如今也已经及笄,您看她的婚事......?”
阮父忽的神色一紧,他搓着袖口,道:“多亏卿儿提醒,否则我还真是忘了这等大事。”
“如今江家的案子已经尘埃落定,微儿的婚事也该着急了,只是......”
阮卿笑了笑,道:“父亲忙于朝务,一时顾不过来也是有的,女儿既作为三妹妹的姐姐,自然该为三妹妹考虑一番。”
她挥了挥手,浣玉就将两幅画递了上来。
“父亲,这是女儿托长公主殿下去打听的,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若是作为三妹妹未来的夫婿,也算是人品端庄,家世清白之人。”
她指着一幅画便道:“这是申家的申钰,虽是耕读人家,但也是在去年秋闱中上了榜的,家里虽有些贫寒,但还有下人可以使唤,待三妹妹嫁过去,必定是做主母的份儿。”
她顿了顿,又指向旁边的一幅画道:“这是文家的文承翰,父亲想来也听过云台县县令的名字,这个文承翰便是云台县县令的儿子。”
阮父深深敛着眉,眼底不觉有些忧虑,他道:“文家的家世虽比申家好些,可毕竟离了京,想来微儿怕会有些不习惯。”
阮卿绽出笑靥,她看着阮父道:“父亲若是想让三妹妹离我们近些又有何不可,女儿也正巧替三妹妹看了个合适的人呢。”
话罢,她便挥了挥手,浣玉就从里屋重新拿了一幅画出来。
阮卿指着那画,道:“父亲,这是方家大公子方霖,今年方霖的父亲升了官,正好搬进了京里,女儿特意找人问了,这方大公子还并未娶过亲呢。”
阮父那道紧紧敛着的眉眼稍稍舒展些,他望着那画,果然见那方家大公子方霖长得风度翩翩,仪表堂堂。
“卿儿身体弱,却还不忘了为府中姐妹考虑。”阮父看着那画点了点头,又道:“只是这婚姻之事还得看你三妹妹和那方大公子的意思,若两人情投意合,那我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
阮卿抿唇笑了笑,她让浣玉将那些画一一收了进去,揽上阮父的胳膊道:“父亲说的有道理,感情之事确实不能勉强,若三妹妹对这方大公子无意,那女儿再好好挑选就是。”
阮父拍了拍阮卿的手,眼底透着几分疼惜,“若不是我忙于朝务,此番也该是我多去打听打听这些,哪会让卿儿......”
“父亲”阮卿柔柔打断了他的话。
“父亲,长姐如母,何况,如今这府里又是女儿在掌家,妹妹们的婚事我这个做姐姐的更该关心关心,这不是父亲的问题。”
见阮父那道眸子并没舒展开,阮卿忽的绽出一抹笑来,“父亲回来还没吃晚饭吧,不如就留在女儿院子里,尝尝女儿小厨房今日做的饭菜如何?”
“浣玉......”
浣玉领了吩咐,便跟着薛嬷嬷一同去了厨房,白芍守在院子外头,见沉栀院的初雪提着灯笼过来,眼底不由闪过了一抹笑意。
“初雪姐姐,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吗?”白芍见她越走越近,忍不住上前问道。
初雪瞥了一眼院子,见里面空空如也,可屋子里的烛光亮得正盛,她眸子一转,也停了下来,问道:“听说大人刚刚回来了?”
白芍一张小脸平静如水,她望着初雪,回道:“大人先前回来了,此刻正与大姑娘吃晚饭呢。”
初雪见着里面灯火通明的样子,便知道白芍并没有骗她,她笑了笑,搭在白芍的手上,柔柔道:“白芍,从前你也是伺候过江家二姑娘的,如今来了阮府,也要多跟江姨娘亲近亲近,你说是吗?”
白芍皱着眉,看向初雪,“姐姐的意思是......?”
初雪眼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又一脸笑意道:“你也别多心,我不过是想知道大人与大姑娘方才都谈了些什么。”
“要知道,二姑娘可是快被禁足了一个月啊,要是大人还没有将二姑娘放出来的打算,那二姑娘真的要憋闷死了。”
白芍眼底闪过一道分明的笑意,她拉上初雪的手,道:“姐姐既这么说,那我便放心了。”
她顿了顿,才缓缓道:“其实大姑娘与大人并没有谈些别的,不过是为了三姑娘的婚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