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翠哈清了清嗓子,很正式地问道:“您想看看哪方面的事情?”
男人挠挠头,准确地说,是挠挠光秃秃的脑瓜顶,他的脑瓜顶已经完全秃了,只剩下周围的一圈儿看似浓密的头发。之所以说是浓密,是因为他没有脱落的头发是自来卷,即使少,有卷卷的头发是蓬松的,也显得挺多。
“我可以算几件事?”男人犹豫不定地问。
“挑重要的算!不重要的,自己回去想想就会通,不用算!”
“都挺重要的啊!”
“那您就挑最想说的事情先说!”
“那,那我说了!你给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结婚?我都三十七了,还能不能结婚了?会打一辈子光棍吗?我妈说了,我要是不结婚,她就死不瞑目!”男人下了好大的决心,终于说出来了。
“您母亲身体不好?”吴翠哈不大理解男人说的话。
这个男人三十七岁,和吴翠哈是一样的年龄,虽然秃顶让他看起来老了有十多岁。这个年龄还没有结婚,应该算是大龄了,可是不结婚和母亲死不瞑目之间的关系,就让人费解了。
吴翠哈在心里叫他“圈儿头男人”,这样显著的特点很难让人忘记。
圈儿头男人皱着眉头,警惕地看着吴翠哈说:“都说你算的可准了,那不得是我一说开头,你就全明白了吗?你还要问我?怎么的?你打算顺着我说的话茬往下顺啊?告诉你啊,我算过很多次了,不要想糊弄我啊!”
吴翠哈笑了,看不出来这个圈儿头男人挺有经验,还够警惕啊。
“我不会,我就是搞清楚您问的问题,着重点是在您的婚姻问题上,还是在您母亲的身体问题上?”
圈儿头男人又端详了一下吴翠哈,稍稍放松了警惕,接着自豪地说:“我啊,三代单传,家里的独苗!终身大事是我们全家头等大事,可是就因为家里太重视了,过于挑拣,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
“条件太高了?可以放低一点啊!”
“也不算高啊!你说,我们家三代单传,到我这辈,传宗接代就指着我一个人,有点要求有错吗?我也就是要求对方一米七高,不能太胖,太胖影响怀孕,模样周正,不说长得像明星一样,至少浓眉大眼吧,我们家还指着我改变基因呢,头发,头发浓密,你瞧见我了,年纪轻轻就弄一个圈儿头,看着就老十岁!”
“您多高?”
“我?我一米六三!这有什么问题吗?谁说男的就一定比女的高啊,我这不是为了让我们的后代身高有改变吗?找一个个子高的,是我的最基本要求!这个不能改!”
“您今儿就给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找到合适的!年龄可以放宽一点,不超过二十八的都行,我妈非要说不超过二十二,我觉着吧,咱得现实些,我都三十七了,找二十一二的小姑娘也不大合适!”
“是不大合适!还可以再放宽点!我给你算了,你要是把你们家的条件都放宽,只要人好,年龄、身高都不是问题,你就能在年底找到意中人!你有后代,总比没后代强啊!”
“放宽?那得放多宽啊?你要我找一个一米七以下的,以后我们生出一堆侏儒,那可把我们家坑坏了!”
“那可不一定!你父母多高?”
“我妈,我妈也就一米五,我爸一米六,比我还矮一点!你问我父母的身高干嘛?”
“你父母的身高,生出来的你还比他们高了一些,你找一米七以下也未必就生出侏儒啊?你好好想想,你比你爸高,你的孩子比你高一点点,就一米七了,那不是挺好嘛!”
吴翠哈太满意了,这一番对比,简直太精妙了,就不相信圈儿头不信。
“好像是啊,我的孩子要是能长到一米七,那就很好了啊!我也没有要求太高啊!你说的有道理!”
“行了,我也别说了,说多了也没有用!给您上一柱香,我们看看!”
圈儿头听进去了,吴翠哈心里松了一口气。单纯看着圈儿头,这样的长相还是感觉格外丑,自己有闺女,以后是万万不会嫁给这样头型的。
她走过去,拿出一炷香点着,插在香炉里。
吴翠哈其实就想用香证明自己的说法很正确,并没有真想看出什么。这种情况,通常也看不出来什么。谁知,三根香烧起来就不同寻常,两根香齐头并进,一根踯躅不前。
直到两根香已经全部变成灰烬,那一根还在慢吞吞地燃烧,烧着烧着,自己还灭了。
圈儿头男人看着三根香,迷惑不解。
“这,这什么意思?咋还自己灭了?”
“你母亲多大年龄?”吴翠哈没有直接回答圈儿头的问题,而是问。
“我妈六十二!我爸八十!不过,我爸去世了,要是活着,今年八十四!怎么了?算我结婚还要看我父母年龄?”
“你今年年底就能结婚,前提是你把条件放宽,你妈明年就能抱孙子!如果不放宽,你妈以后肯定要抱憾终生!”
“真的?我今年就能结婚?”圈儿头眼里闪着光。
“嗯,就是要放宽!你想想,你妈明年抱着大孙子那个高兴劲儿,现在有一些不听话是不是情有可原?”
“好像是呢!”
“三十七了,可以自己做主一次了!不过,你结婚以后,要是听媳妇的,可以过的很美满,要是还都听你家里的,恐怕会妻离子散!卦上你看到了,一根香没烧完自己灭了,就是说的这个事!”
圈儿头男人回想了一下,立刻紧张起来。
“神婆,你说我的婚姻不会好吗?”
“也不是,有句老话说得好,信则灵!怎么做还是要看你的了!”
圈儿头男人用力点点头。
“好了,你觉得我说得对,就给二十元吧!”
圈儿头男人欣喜地从衣袋里掏出二十元,放在桌子上,高高兴兴地走了。
坐在窗边的房瑞东,看着圈儿头男人的远去背影,支支吾吾地说:“走了!藏猫猫啊?”
吴翠哈被房瑞东逗乐了,他一直很安静地坐着,直到看卦的人走了才敢说话,看来他还不完全傻啊。
“还不能,没忙完!你老老实实坐着,不能出声!”
第二个进来的是一位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愁眉苦脸的,眉间经常皱着,皱出一条很深的纹路,她的头上戴着一个褪了色的三角围巾,围巾的两端在下颌随便系在一起。
“您坐!”吴翠哈看着妇女,两只手分别插袖子里,站在桌前四处环顾,便招呼了一声。
“你是神婆?我要算卦!在屯子里我就去过你家,你算卦挺抢手,我去了两回都没排上!”妇女冷冷地瞟过吴翠哈的脸,飞快地落在窗户旁边坐着的房瑞东。
“您这次排上,看看想算点什么?”吴翠哈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依旧客客气气地说。
“他是谁?为什么要坐在屋里?我说的话要是不愿意让他听见,你说怎么办?”
“呃......”吴翠哈愣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