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松开！快松开！”张喜奔过去，用力拉着纸棺材。
    可是一切无济于事，棺材里的人还是完全掉出来，房瑞霞抱着棺材的手，搂住的是母亲李大秀，而李大秀那张脸，和土一样的颜色，鼓着一张嘴，紧紧贴着女儿房瑞霞。
    房瑞霞最初见到母亲的遗容是惊讶的，随即是惊恐的，再者就是呕吐起来，李大秀嘴里的那条肉，抽打在房瑞霞的脸上，让房瑞霞几乎要把胃都吐出来了。
    呕吐出来的污秽物，有的在李大秀的脸上，有的在李大秀的衣服上，就是没有在房瑞霞的身上。
    这让张喜措手不及，竭尽全力保护李大秀的新衣服，却没有得偿所愿，只能一脚踢开房瑞霞，把李大秀的尸体拽回来，快速地塞进棺材里，紧接着把棺材的盖胡乱盖上，扛着棺材冲进了房家的屋里。
    房瑞霞躺在地上，昏了过去。
    “妈！妈！爸呀，我妈她不是死了吧？”李大牛半蹲在房瑞霞的身边，看着地上死灰的那张脸，掩面而泣。
    老李阴沉着脸，推开儿子李大牛，在媳妇房瑞霞的人中狠狠按了下去，死灰的一张脸仍然毫无起色，连按下去的手指甲印都没有回弹的迹象。
    老李紧张起来，慌忙踹了一脚李大牛。
    “大牛，快去端一盆水！要凉水！”
    老李摸摸房瑞霞的额头，冰凉冰凉，皮肤里面似乎有股力量，在吸自己手心里的热量，那个凉，甚至都觉得冰手，他不由得缩回手，还打了一个冷战。
    吴翠哈、孙二娘、和老孙家的儿媳妇都凑了过来，这一切来得太快，人们都看得恍惚起来，但是还是迈近了几步，伸着脖子探究。
    “李大秀咋这么吓人啊？”
    “她嘴里的肉是怎么回事？好像是烂了，真臭！”
    “她，她看起来太恐怖了！面相都变了！”
    “她是不是要把闺女带走啊？”
    “她闺女，看着......”
    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的窃窃私语了。
    李大牛飞奔着端来一盆水，还没端到母亲跟前，水盆里的水就倾泻而出，只有一小半的水洒在了房瑞霞的身上。
    房瑞霞真的如同死了一样，脸色渐渐灰中泛白了，嘴唇也开始白了，血色在这张脸上逐渐消失。
    “咣当”一声，张喜在里面踹开房门，抱着棺材走出来，这一次，他在棺材外面缠了几圈麻绳，大概是怕死尸再次掉出来。
    “三霞啊！你不能死啊！”老李再也控制不住，嚎啕痛哭起来。
    “妈！妈呀！你不能死啊！”李大牛歪倒在地上，抱住头，扭曲着面部。
    “三霞可能是一口急火攻心！谁会按压心肺？按压也许能救人！不然真的......”人群中有人说。
    “我会！”孙二娘一个箭步站出来，跪倒在房瑞霞身边，两只小胖手来回交错地开始揉搓。
    “你行不行啊？”吴翠哈质疑地问。
    “哎呀，我年轻的时候做过几天护士！我都差点忘记了！手法不娴熟，但是肯定是会！”孙二娘说着扯开房瑞霞的衣襟，露出胸部，老李一看羞得脱下上衣要来给媳妇盖上。
    孙二娘眼珠子一瞪，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让不让急救？一点急救知识都没有呢？”
    老李被唬住了，立刻停下手。
    孙二娘两只小胖手正准备按上房瑞霞，忽然想起来，把手上的大戒指摘下来揣进衣袋里。
    “你是护士？真不像！”吴翠哈还是多打量了孙二娘几眼，没办法相信这个卷毛黄头发女人曾经做过护士。
    孙二娘前一秒还是慵懒的，下一秒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两只手按压在房瑞霞的胸部，用力的一下又一下。
    房瑞霞终于吐出一口气，跟着吐出几口污秽的呕吐物，两只眼睛无力地睁开，紧接着就哭天抢地了。
    “妈呀！我的亲妈呀！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三霞！你要吓死我啊！你这死婆娘，今天要是死了，我做鬼也要追过去！你这个死女人！老子差点让你吓出心脏病了！”老李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一串一串滴落，一只手拍着地，数落着。
    “妈！妈呀！你可算活过来了！你不能死啊！”李大牛从地上爬起来，跪着爬了几步，来到母亲房瑞霞的身边，哭着说。
    “大牛啊！你快给你妈盖上，羞死人了！都让人家看了去！我这张老脸啊！真是没地方放了啊！”老李还是更关注媳妇裸露的胸前，捂住自己的脸，羞愤难当。
    房瑞霞听清了老李的话，才发现自己胸前裸露在外面，连忙把衣襟拉紧，捂住胸前。眼睛贼溜溜地看了看周围，大概是在看看谁看了自己的胸。
    “三霞，你快起来吧，地上凉！”吴翠哈伸手拉住房瑞霞，在她的眼里，失去母亲的孩子，无论多大年纪，看着都是可怜的。
    房瑞霞像是抓住一棵救命稻草，一把拽住吴翠哈，扑到吴翠哈的怀里，呜呜哭起来。
    “翠哈，翠哈呀！我没有妈了！我再也没有妈了！最疼闺女的她走了！这个世上，我再也没有亲人了！呜呜......”
    老李朝地上又啐了一口痰，大声骂起来：“你他妈的是绝户，没有亲人了，你他妈的家人都是死鬼！我们都没有活气！什么玩意儿呢！咋不嚎死你呢！”
    孙二娘正在拍裤子上的尘土，刚才为了救房瑞霞，她跪在地上弄脏了自己的裤子，裤子还崩上了一星半点的呕吐物，听见老李在一旁骂人的话，她不乐意了。
    “呸！我呸！你家女人死了妈，你还说这样放屁的话，你再敢说一句，我就把你那张嘴撕烂！不信你再说一个试试！”
    孙二娘的话让老李的嘴巴像缝上一样，再也不敢出声，这个女人看着就有钱，有钱的人在老李眼中就是不好惹的，不好惹的老李可不敢惹。
    “我说家属啊，我也在等半天了，你们家到底办不办流水席，办的话交钱，我这就开始干活，不交钱我可不干，哪管交一半呢！”做流水席的厨子发话了，他看了半天，这家能出钱的应该就是那个女人，逝者的闺女。
    “做！做席！钱？我凑凑，这就给你！你先动手干活吧！大概做六桌！翠哈，你去帮我先垫上，回头我给你！”房瑞霞变得理性了，母亲的丧事还要靠着自己来操办，自己一定要让母亲的丧事办得风风光光。
    吴翠哈愣了一下，孙二娘拉着吴翠哈说：“走，我和你去！”
    吴翠哈心里一暖，知道孙二娘是担心自己的钱不够，主动来为房瑞霞交钱。和孙二娘不过只是几面之交，她就能这样，吴翠哈内心充满了歉意，对于孙二娘的死期，冲动地想找儿子李小宝说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