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红来了,一副胜利者姿态,在吴翠哈面前趾高气扬地走过去,她是来看看,丈夫吴祥霖到底怎么安排婆婆的葬礼,收份子钱的环节,可不能少了自己。
“不对!你给我站住!为什么?为什么葬礼要在我家办?你们给我说说清楚!”吴翠哈大声喊,声音嘶哑。
春红停了下来,回过头轻蔑地看着吴翠哈,拨弄了一下脑门上的头发,不紧不慢地说:“为什么?就因为你买了烧鸡,给老太太噎死了,这还不够吗?你是想让我们去告你吗?”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春红的一句话,让吴翠哈只剩下苍白的狡辩了。
“不是故意的?我现在不故意打死你,我说我不是故意的,行吗?你倒是给我说说看!”春红眼睛一眨,两只胳膊i抱在前胸。
吴翠哈被春红噎得哑口无言,老太太的死确实是因为吃了烧鸡,也不完全是,要不是自己不多管闲事,就不能和吴祥霖动手,老太太也不能在后面扑倒自己,或许就不会噎死。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多管闲事,吴翠哈现在后悔极了,不再吭声。一个人蹲在院墙根儿,默默地看着一群人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忙乎,一会儿的功夫,灵棚都搭好了。
大白花扎到简易的棚子上,吴翠哈真正意识到了,吴老太是真的死了,葬礼还要在自家的院子里办。
春红指挥着人把灶房里的木头桌子搬到院子门口,又搬来一个板凳,桌子上摆着账本,一个本家的老头坐在板凳上,给随礼金的人记账。
账本都没来得及换,还是吴老二流水席上用的那本。记账的人也没换,也就是说,全班人马从吴祥霖的院子里搬到吴翠哈的院子里。
吴翠哈发觉院子里的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自己,似乎在当主人不存在,而这个家,被吴祥霖夫妻两个当作办葬礼的场地,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吴翠哈内心升腾起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在气管里游荡,直至嗓子眼儿,嗓子眼儿又如同上了锁一样,遏制住这股力量。吴翠哈只觉得胸闷气短,眼前闪过一团一团的星星。
“给你,你坐会儿!”墙头上传来声音,紧接着一个木板凳从墙头上慢慢落下,木板凳是被一根绳子拴住顺下来的。
吴翠哈仰头一看,是柳母趴在墙头。
张喜风一样走近,低头说:“翠哈,你别上火!我尽量做的对你家这边没有坏的影响,你放心,这边有我呢!”
说完,张喜的人就已经走远。
吴翠哈此时此刻是软弱的,脆弱的,没有招架之力的女人,自己坐在板凳上,还多了几分自怨自艾。院子里忙碌的身影,让她竟然感觉自己置身事外了。
春红掐着腰冲到张喜面前,大声嚷嚷:“张先生,凭什么明天就要火化?凭什么?你给我说清楚!我爸刚走,在我家院子里停了三天,流水席办了三天,我妈怎么就这么快?今天走,明天一早就出殡,是谁规定的?我,我不同意!”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看热闹。
张喜后退了一步,眼光凌厉地盯着春红。
“凭什么我妈不多停两天?村子里有些人还不知道呢!”春红毫无畏惧,掐着腰大喊。
“凭什么?凭你妈是横死的!凭后天是初七!七不出八不埋,你是不懂还是装不懂!”张喜慢条斯理地说。
“横死怎么了?横死就得第二天火化啊?七不出八不埋?那就初九出殡,就要多停几天,反正也不是我家!”春红说着,眼睛扫过墙边的吴翠哈,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张喜的眼睛在院子里寻找,寻找吴祥霖,他真的不想和这个女人说下去。再说下去,他都要动手打人了。
“吴祥霖!你给我过来!”张喜大声喊道。
吴祥霖从屋里慢吞吞走出来,春红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不敢站出来反对。
“吴祥霖,你听我的还是听女人的?你妈是横死的,明天早早下葬,入土为安对逝者也是一种尊重!”张喜正义言辞的说,试图说服吴祥霖。
吴祥霖站在三米开外就不动了,眼睛求助地看着春红。
“看什么看,我说初九出殡,怎么地?不行啊?我们孝子贤孙多舍不得老人家的离去,摆在院子里我们供奉她老人家几天,也算尽尽我们的孝心!”春红白了一眼吴祥霖,大言不惭地说。
“妈!你说得太对了!我们好好孝敬孝敬奶奶!多孝敬几天!”吴祥霖的儿子吴梦哲腰间扎着白布,走到春红的面前,帮腔说。
春红有了儿子的话,更加气焰嚣张了。
“张先生,要不,要不就多停两日?”吴祥霖试探的口气问道。
张喜气得一张脸黑了,眼睛都冒出血一样的光,手颤抖地指着春红说:“你们?你们还是孝子贤孙?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是怎么对待老人的?你们红口白牙说这样的话,就不怕天打雷劈?”
春红猛地一跳,跳上去的时候呲着牙说:“你能不能干吧?不能干我们家就换人!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一个白事先生!”
张喜无语了,自己干白事先生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家事主这样说,脸当时就红了。
“张先生,你别听婆娘瞎说,您就给接着操办,我们家也就多停两天!也不妨事的!”吴祥霖赶紧打圆场,他可不想再出去找白事先生,十里八村一共就那么两个白事先生,找别人还不如张喜呢。
“你家真行啊!连先生都要换,那就恕不奉陪了!给你家一句忠告,人在做,天在看,做事不要太过分!”张喜的脸由黑变白,再由白变红。
“天在看?我倒要想看看天怎么看?一个没父母,没男人,没儿子的女人,我看她有多大的神通让雷来劈我们?必须停!就停到初九!”春红瞪着张喜,咬牙切齿地说。
吴翠哈都看在眼里,春红这个人,印象中不是这样,可是又有谁知道印象这东西有没有个准儿,吴翠哈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这个女人明摆着是在欺负自己,因为自己没有父母,没有男人,没有儿子,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人,明知道自己送去的烧鸡,不可能是为了噎死吴老太。
可是自己就是不知道怎么反驳这个女人,这一刻,吴翠哈想明白了,这个女人就是抓住了自己内心善良的这个软肋,用善良来欺负自己。
吴翠哈愤怒了,从凳子上窜起来,三步两步跑到春红的跟前,迎面对着春红狠狠地踹出一脚,春红被猝不及防的一脚踹得退几步,坐在地上。
“你们给我听好了,这个女人,不,这个孝子贤孙逼得公公上吊自杀,还虐待婆婆,不然老两口放着那么大的房子不住,住人家的小偏房,是为了什么?”
人群中开始有指指点点的了,其实村子里的人早就知道,巴掌大的村子,是没有秘密的。
“就是这个孝子贤孙,给老人吃的猪食不如,才能导致我给老人送去半只烧鸡,老人吃的狼吞虎咽,才会被噎死!试问各位,多少天没吃到一口肉,才能吃成这样?”
春红坐在地上听见吴翠哈讲的话,疯了一样爬起来,扑过来抓住吴翠哈的头发,用力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