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胡立抱着被子来到西屋,李方翠还在炕上玩。
“我们娘俩今晚在这屋睡,陪你!”胡立一边把褥子铺到炕梢,一边说。
李方翠也笑嘻嘻地趴到吴翠哈的身边说:“翠哈阿姨累了,我就在身边陪着!”
吴翠哈本想动动嘴巴拒绝,稍加思考没有说话。
三个人躺到炕上,关了灯,吴翠哈迫不及待地想睡觉,睡梦中也许能梦到母亲丁红之和儿子李小宝,她的心里空唠唠的,非常想知道他们两个现在的情况。
可是,即便她很快就睡着了,却一个梦都没做,梦境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高不可测的墙,她拼了命了想翻过去,过去就能看见想见的人,就是无法逾越,她急得醒了,突然睁开眼睛。
“嘤嘤”的哭声,离自己很近。
她心中大喜,以为自己终于做梦了。
侧耳仔细听了一会儿,是胡立在哭。
“大晚上你不睡觉,哭什么?让不让人睡觉了?”她有些泄气,还有些埋怨。
“对不起!我吵醒了你!”胡立的哭声戛然而止。
胡立不哭了,吴翠哈反倒内心充满歉意。
“你,你以后怎么打算?”吴翠哈犹豫了一下才问出来。
她心里明白,胡立虽然嫁给了自己的儿子李小宝,可是现在李小宝死了,她也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何去何从应该做个打算了。那个家暴男丁红全她是不可能跟着回去的,这一点吴翠哈是看出来的。
“我,我能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吗?”黑暗中胡立坐起身,显得更加谦恭。
“住呗,反正我儿子也没了,你愿意为他守着就住!”吴翠哈没法说出拒绝的话,儿子尸骨未寒,就立刻撵走他喜欢的女人,理论上也是不应该的,更何况现在的吴翠哈,儿子如果能活过来,要天上的月亮也会义无反顾地去摘。
胡立松了一口气,躺了下去,半晌又说:“明天你去李诚实家破灾祸吗?”
“呃,我还在想!没想好呢!”吴翠哈只能这样说,没办法说完全拒绝,但又不能肯定自己就会去。
这个时候她又想起母亲丁红之来了,要是母亲还在,问问母亲,自己就能有答案了,可惜,母亲不在了。
胡立有坐起身,面对着吴翠哈这个方向坐着说:“翠哈,你去吧!李家真的也很可怜,只剩下李诚实一个人了,你就算行善积德去帮一把吧!那些年的恩怨就算没过去,你为了小宝也去吧!真的,如果你信我的话!”
“我为什么要信你?恩怨在我的心里,没有在你的心里,你当然不痛了!”吴翠哈看着胡立这么正式和自己说,心生不满。
胡立似乎是哭了,轻声地啜泣。
停了几秒钟以后,胡立擦了擦眼泪,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说:“你说我不痛?我不痛?你知道我有多痛?我痛的就差和小宝走了!我们好不容易被接受,马上就可以开启新生活,他,他就走了!你说我不痛?我的痛谁也不会知道!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我能怀上小宝的孩子!如果我能怀上,你就算为了你的孙子,也要去,你知道吗?”
“什么?孙子?我的孙子?小宝的孩子?”吴翠哈“蹭”的一下子从被窝里窜出来,站到炕上。胡立的话让她忽然看到了希望。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只能看老天爷给不给了,给的话,我就生下来,你,那你要护着我们周全!不要让犯毒蛇这个魔咒再一次害了孩子!”胡立也站了起来。
两个女人面对面站在火炕上,哭一阵,笑一阵,希望就这样种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院外就传来敲门声。
胡立趿上鞋子就往外跑,被吴翠哈一把拽住,又轻轻地松开手说:“你别跑!我去!以后家里的活计我来干!”
胡立愣住了,随即笑了。
门外果然是李诚实,还停着一辆车。
李诚实看到开门的是吴翠哈,明显开始不安。
“等我一下,我拿点东西就过去!”吴翠哈说了一句转身回屋。
李诚实惊讶地难以置信,不禁揉了揉眼睛。
吴翠哈回到西屋,胡立娘两个都坐在炕上看着她,她走到香案前,拉开抽屉,拿出两个牌位揣进衣袋里,又在香案下面拿出几张黄纸符,还有桃木棍,想了想又抽出一炷香就准备走了。
“翠哈,披上这件衣服!”胡立已经下了炕,手里拿了一件衣服,披在吴翠哈的肩上。
吴翠哈看了一眼胡立,走了。
李家屯的最后边是李诚实家,他家的房子虽然是新的,红砖青瓦,的确是很气派。吴老二家的房子就够气派的,可李诚实家的房子比吴老二家的看起来更豪华。
房屋整体也没有什么不妥,院墙都是红砖砌的一人多高的,就是感觉少了一些烟火气,看着异常冷清。
吴翠哈进了李家的大院,沿着院墙仔细看了一大圈儿,包括墙角她都用小棍捅了几下,面无表情地回头对李诚实说:“把四个墙角挖开半米深!”
“呃,我以前请过高人来看,盖房子的时候,墙角都埋过朱砂,那个要挖出来吗?”李诚实犹犹豫豫地问,看样子就是不想把朱砂挖出来。
“你信我,就听我的,不信我这就走了!”吴翠哈看都没看李诚实,不客气地说。
李诚实被吴翠哈的态度给镇住了,连忙点头哈腰地说:“信!信!就信你!”
吴翠哈站在李家院子里,看向李家的主房,这个院子,虽然全部翻新了,但是二十年前的影子,吴翠哈还是能感觉到,她似乎还能听见父亲吴老六和母亲丁红之站在院子外面大骂,还能看见老实的父亲,唯一一次动手打架,那一次,父亲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变得高大极了。
她的眼眶已经湿润,那两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穷其一生保护自己,要不是当初在这里被李诚实侵害,人生会变得这样糟糕吗?那个李家的西屋,崭新的窗户,还是掩饰不了当年李母用木头把窗户钉死的邪恶,吴翠哈感觉后背发凉。
“翠哈,我已经让他们挖了,下一步......”李诚实一直盯着吴翠哈,吴翠哈内心的百转千回,在脸上是能看出来的。
“把那个窗户给我扒了,你弟弟是不是没在那个屋了?那个屋阴气太重!不利于亡灵!”吴翠哈的手一指西屋那扇窗,很坚决地说。
“那个,是把窗户拆掉还是连窗户框子都...?”李诚实看着崭新的窗户,还是有些舍不得。
“拆到只剩墙!”
“呃,好!这就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