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翠哈拉着丁秀赶紧往外跑,到了柳丁家院子的墙根儿,拽过来一个大木凳,推着丁秀上去,在下面托着丁秀的脚向上用力,丁秀麻利地爬上去,翻身跳了过去。
她紧跟着站上凳子,一只腿往上抬,搭在墙头,另一只脚在下面使劲儿蹬,听到追出来的脚步声,立刻吓得爬上了墙头,坐在墙头上,她就没有那么心急了。
秃头最先追了出来,柳条也跟着跑出来,只有柳丁慢吞吞地在最后面,今天这件事,一定让柳丁非常没有面子。
“有本事给我下来!姥姥!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呢?玩不过就动手,柳条!你家的邻居真不咋地!到底是屯子人,真特么差劲!”秃头气得脸都绿了,嘴里骂骂咧咧。
“你胡说!明明是你玩不过人家!”柳丁气呼呼地瞪着秃头大喊。
“柳丁!”柳条黑着脸制止了柳丁。
吴翠哈在上面看得很清楚,此时的柳条,一定是恨急了自己。
她不在乎柳条恨不恨自己,但秃头这个男人的人品真的太差了!如果柳条能认清楚,改变主意,恨就恨吧。
已然这样了,不能就此罢休。
“柳丁说得对!你咋不说说,你那么大个人对孩子动手呢?你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还姥姥呢?赶紧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吴翠哈骑在墙头上,嘴上毫不留情,直接把秃头和柳丁动手的事说出来。
“吴翠哈!你再说,信不信我去找你爸妈,让他们好好教育教育你,没家教的东西!难怪是捡来的野孩子,和垃圾堆一个味儿!”
柳条抬头看着吴翠哈,大声对着墙头上喊道,说完这些话,柳条的两只眼睛溢出来的都是得意。
吴翠哈一听到“捡来的孩子”这几个字,顿时火冒三丈,抬腿作势要下去踢柳条,忘了自己脚上趿着鞋子,这么一比划,鞋子瞬间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李明的秃脑袋上。
“你个死丫头!还用鞋打人?我特么今天还就没完了!我说今天咋这么晦气,就是你们带来的!死了人还上人家来,安得什么心呢?”李明弯腰拾起鞋子,对着墙上的吴翠哈打过来,鞋子准确地飞到了她的半边脸上。
“啊!”吴翠哈捂住半边脸,却没有拿到鞋子,鞋子又掉了下去。
“翠哈,给你!”吴家这边响起丁秀的声音,她低头一看,丁秀用一根柴禾棍顶着一只鞋递上来,她在声援自己!
丁秀居然在帮她!她摘下鞋子才发现是丁秀自己的鞋子,心里一热,丁秀用自己的鞋子在帮住她。
“揍他!”丁秀简短地喊着。
吴翠哈拿着丁秀的鞋子,朝着秃头的那个脑袋瓜砸过去,居高临下砸得那叫一个准,秃头被砸到了,捂住脑袋用力揉了揉,仰着头对着上面大骂:“是不是给你脸了?还来劲了?信不信我给你拽下来!”
吴翠哈一听,立刻把腿缩回来放到吴家院子这边,半个身子趴在墙上。
秃头一看没办法把人拽下来,就俯下身子打算把鞋子捡起来打过来,在地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不明白地回头看。
“翠哈,给你!接住!”柳丁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站在墙根儿,把鞋子向上一扔,吴翠哈轻松地接住了一只,紧接着又扔上来一只,她接过来仔细一看,刚才的那只是丁秀的,这只是自己的。
“吴翠哈,你给我滚下来!没事儿和人家打架,看我不揍你的!”丁红之的大嗓门子喊起来,吓得吴翠哈把手里的两只鞋子扔了,对着秃头这边做了个鬼脸慌忙跳了下来。
“下去干什么?你过来啊!看我怎么收拾你个野丫头!柳条,你看看你的好弟弟,分不出来里外拐,帮外人!咱俩还能不能处了啊?我大老远从燕城来,就为了让你们打啊?咱俩还有意思吗?”秃头的骂声依然不绝于耳。
“你,你别生气!等爸妈回来,我告弟弟的状!”柳条委曲求全的声音。
吴翠哈无语了,柳条为了嫁出去,对于秃头这样的人品都认可,谁也帮不了她了!她注定要和那样的人度过自己的一生,悲哀只能属于她的选择了。
“姐,我才不怕你告状呢!他,他这个人,我,我不要他做我的姐夫!哼!”柳丁声嘶力竭地咆哮,吓得柳条没有再说话。
“翠哈,你怎么回事?缺德孩子!怎么还带着丁秀去人家打架了?快别闹了!你姥爷这边今天就要出殡,都给我进来!”丁红之见女儿下来,并没有责备打架这件事,急冲冲地说了几句就往屋里走。
吴翠哈的心里一惊,姥爷今天就要出殡?不是说三天才出殡吗?这才两天,怎么突然就要出殡?出去的这么一会儿,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给你!快穿上!”丁秀递过来一只鞋子。
丁秀在下面把自己的鞋子捡起来穿上,才发现吴翠哈站在地上,一只脚没有穿鞋,俯下身子捡起鞋子递过来。姐两个的关系,发生微妙的变化了。
吴翠哈和丁秀一前一后走进西屋,西屋里大家都在肃立。两个人找个空儿站下。
张喜张大爷手里举着一个小棍,棍子上面挑着一张写着灵幡字样的白纸。
他刚才应该一直在讲话,看两个人进来,舔了舔嘴唇,干咳了一声,接着说:“刚才我把一会儿出殡要注意的事儿都给你们讲了,那咱们就在十点四十八分准时出殡。你们家里人这样安排,派一伙看墓穴,安排好几个人等着棺材一到,负责抬棺材的和负责挖土的人员都安排好!再去一伙村头买一颗新鲜的猪心用塑料袋装回来!”
“啊,那个......”吴老六张嘴想说话,他大概想说猪心买回来了。被丁红之咳嗽一声给吓回去了,丁红之瞪了他一眼,吴老六缩了一下脖子没有再吭声。
“还有啊,下葬的时候,属兔的和属龙的不要靠前,女人们只能送到村口,不要再往前走!我说不要的事,就听好了不要做!对逝者不好,对活人更不好!你家谁摔丧盆?谁扛灵幡?都安排好了!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完事以后,我还叫老孙带人过来,摆酒席,款待帮忙的这些人,还要像第一天那样都请来吗?”丁红之问。
“完事以后哪赶趟儿?这就去请老孙!人家还要准备呢,你以为人家是开饭店的啊?多为人家想一想!还有啊!都请,越多越好!人多都来送老人家,老人家泉下有知,知道自己这么风光的走,肯定高兴!人少哪......”张喜面无表情地说着,字里行间有些责备的口气。
“我父亲不喜欢!他嫌闹腾!我们还是少安排几桌,就招待一下今天帮忙的人吧!妇女都不能靠前,不请了!”丁红之很坚决地打断了张喜,张喜的脸从面无表情变成不屑一顾,甚至有些恼怒。
“我说话的时候,请不要打断!爱请多少请多少!随你家吧!反正老人家走一回,你们不感觉有愧,我是不在意的!”张喜说完就要往外走,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白事先生张喜不高兴了。
“你给我站住!我忍你半天了!你在我家演说呢?还不能打断?打断你怎么的?你丢块肉还是少块肉?看得起你叫你,别真拿自己当棵葱!还有啊,怎么叫有愧?我少请几桌就有愧了?就对不起列祖列宗了?小话儿说得挺难听啊!突然改两天就出殡,你敢说你心里就没有愧吗?人嘴两张皮,你说两天就两天,你说三天就三天,你比阎王老子还好使了?我没想和你理论,只想把我父亲好好送走,你还阴阳怪气了?别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听你摆布,我今儿当着我爹的面告诉你,夹着尾巴做人!做人就要说人话!”
丁红之伸着两臂,把身边的人都往后推了推,大声说完,突然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爸呀!女儿不孝!”
张喜愣住了,他听说丁红之厉害,没想到她这么敢说话,句句还都很难反驳,跺了一下脚,说了一句:“你!你不可理喻!”
说完甩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