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季芳没有成为卡内基,他成了阶下囚。
他的钢铁梦成为“典型的地方政府及有关部门严重失职违规、企业涉嫌违法犯罪的重大案件”,被立案侦办。由此引发了江南省官场大地震。秣陵市市委书记李争被免职,以科员退休。市长被责令辞职。省国土厅厅长、工信厅副厅长被撤职查办。
尘埃落定时,朱士言决定一切戛然停止,他要在逆水中中途停舟。
在省委常委会上,朱士言态度诚恳的做了自我检讨。“李争同志是我推荐到秣陵市当书记的,他工作没干好,我朱士言是有责任的。实践证明,我的能力和水平只能作副手,干不了一把手。我呢,一定会在省委、省政府的领导下,在现在的位置踏踏实实地干好工作,坊间传闻我朱士言天天想着再进一步,我在这里澄清,全是谣言。”
顾参笑了。“士言同志言重了,李争是李争,你是你。在识人用人上,谁没犯过错呢!我对你还是满意的。”
宗兴邦也讲了一句。“秣陵钢厂后续处理,你朱士言是出了力的,码头就是你协调润华集团拍下来的嘛,2个亿的现金不是哪个企业随便拿的出来的。余明总算拿着这笔款子,买了60栋居民楼将几千户无家可归的百姓安置好。余明来了么?”
列席会议的余明从后排站起来,“跟各位领导汇报一下,2个亿我只用了1.8亿,剩下2000万还不知道怎么处置呢?是退给德季芳还是留在清算组账户上?”
王平文接过话。“清算组最后也是要解散的。钱也是动产,是有主的,你清算组如果工作经费够的话,这笔钱我看还是还给德季芳好了,听说他家三个孩子上学学费都是亲戚救助的。”
顾参一锤定音。
“那就把款打回去,希望这个德季芳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你余明做生意是把好手,换个人我看这2个亿恐怕还不够,得伸手向兴邦省长要呢。”
很明显,书记这是在变相的表扬兴邦荐人有功。当然,顾参不是为这两千万夸余明。秣陵钢厂违法占用的6500亩土地被余明当做神来之笔,引来了中油、华油两家国字头石化巨头,它们斥资200亿开发了一个重化工产业园。
当然,这次土地手续都是合法合规的。化工产业园开业时,顾参还亲自参加了剪彩仪式。
应该客观的讲,江南省在处置秣陵钢厂时,完全采用了政府引导,市场化运作的方式完美的化解了一场巨大的危机。
因此,常委会上只有两个人忧。朱士言毋容置疑,自己都做了检讨,心情好不了。还有一个人心里是暗忧,这个人就是王平文。他一直在想一件事,朱士言你退出的太早了!此前,大会小会,他王平文都把朱士言推在前面。现在好了,木秀于林,风没摧之,自己倒先躺平了。
没有了挡箭牌,他王平文就逐渐浮上了风口浪尖。
散会后,杨卫方有些兴奋过度,在大院里走路都带风。秘书张强得小跑才能跟得上。
“杨书记,中午在小食堂用餐么?我去安排一下。”
“呃,去金陵锦天城。”
金陵锦天城的老板张桂东听说杨卫方要来,早早在锦天城东北侧的专用停车场门口等候。
“41楼俱乐部打开,今天上9号套餐。”
杨卫方的奥迪a8驶进车库,张桂东赶紧跑过来当个车童。左手固定车门,右手轻轻护住车门上沿。
“老大,您慢点。”
“我说,桂东啊,这有点过了吧。”
“看您说的,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请,41楼都准备好了。”
“那走吧。”
锦天城41楼是张桂东打造的豪华俱乐部,只用来招待贵宾,楼层电梯和门禁都得刷专用卡,就是集团内部也仅有几个总裁才能上去。
上到41层,张桂东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到,张强兄弟可以到40楼玩一下,那里也有个高管俱乐部。杨卫方一摆手。
“一起来,张强是自己人!”
“好的,好的,强弟别见外,请,请!”
第一个项目当然是吃饭,张桂东一拍手,一个精致的女侍用一个银盘子端上来一瓶罗曼尼康帝里奇堡特级园1999年款红酒。
“听说老大是红酒鉴赏家,今天尝尝这款酒怎么样?”
三万多一瓶的法国顶级红酒要说不好,那你的品味地球是满足不了了。杨卫方每天都有喝一瓶红酒,见多识广,对着酒瓶也就微微笑了一下没吭声。
“好酒配佳人,侠客配英雄。今天巧了,影视明星苏菲菲小姐刚好来金陵,她仰慕您很久了,请她过来么?”
“方便么?”
“方便,她就在43楼,我们集团进军影视事业,投的第一个项目就是苏菲菲的工作室,现在热播的《彩色浪漫》她饰演女一号林苹果。”
杨卫方的眼睛都直了。“那今天这个饭吃值了。我就喜欢林苹果那肉乎乎的小脸蛋。”
张桂东赶紧把苏菲菲叫下来。苏菲菲是个缠人的小妖精,三下五除二就把杨卫方哄的脸上笑开了花。
人欢起来,一瓶红酒怎么够?中午一顿饭就干了三瓶。喝的张强都有点目瞪口呆,这也太奢华了。孙菲菲喝的满脸通红,非要拉着老杨去43楼洗鸳鸯浴。杨卫方掐了一下女人的蜂腰。“你先上去等我,我们几个谈点正事。”
在雪茄室,三人一人一支cohiba bhk56雪茄,一时小屋里云雾缭绕。张桂东屈身过来。
“老大,目标名单我们已经整理好了,您过目一下,第一个就是金乘集团的汪化,这小子是个十足的黑社会。现在资产都几十亿了,天天和我较劲呢。”
“这小子是不是就是几年前和你们争夺禾雀路119号地块的那个汪化?我记得当年他手下在嘉禾饭店绑架了20多个拆迁钉子户。”
“是呀,不过后来事都被他平下去了,当时他有高强这个靠山。我们吃了大亏了,那块地我们占60%股份呢,都被他吞了。一想起这事我气的牙根都痒痒。”
“高强已经倒了,他那摊子也该划拉过来了。”
张桂东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杨卫方。杨没接,朝张强一努嘴。
“你交给张强吧,具体事由他操办。”
张强接过来粗略翻了几页就明白了其中的奥秘。这是一份“生死簿”,能上这份名单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企业家。黑名单是要收拾的人,白名单是杨卫方要保的人,而且,杨要用白名单上的人做白手套去接那帮倒了霉的人的资产。
这就是杨卫方所谓的政法系统为民营企业保驾护航的真实用意,打一批,抬一批。对于那些有第一桶金原罪的企业家们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他们成了杨卫方狙击的目标。
看着几百个名单,张强就不寒而栗。这个杨卫方野心太大了,他志不止于江南。
翻到最后一页,张强居然看到了五星集团的名号,他脱口而出。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正要上楼的杨卫方停下脚步。
“嗯?什么搞错了?”
“这五星集团可是宗旭大公子的公司。”
“哦呵,吓我一跳,你没看错,这个五星集团是我们的目标,不过动它可能得在几年以后了,也许十年,时间要长一点。”
张桂东拿眼斜视了一下张强。轻蔑的说道。
“强弟,怕了?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退出还来的及。”
张强觉得血往上涌,一手就掐住了张桂东的脖子,拔枪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妈的,怎么说话呢,老子毙了你!”
张桂东张开两手,看向杨卫方。
“张强,都是自己弟兄,玩笑别闹过了。”
看着杨卫方上了楼,张强觉得索然无味,瘫坐在沙发上,端起一杯冰威士忌就灌了下去。张桂东缓过劲来,拍了拍张强得肩膀。
“老弟,哥佩服你的侠气!被单着了,老板都去温柔乡了,我带你去42楼,那里有我的一个小歌舞团,你看中哪个,她今晚就得陪好你。走吧。”
张桂东连拉带拽,把张强拉进了42楼。
呵,这是一个美的世界,十几个形象气质俱佳的绝色美女对来宾笑颜如花。张桂东随便搂过一个女人进了隔壁的小套间,临了给张强飞了一个眼色。
“哥们,人生苦短,你要尽兴哦。”
张强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觉得自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眼花缭乱了。正当他局促之际,珊珊走了过来,大方的挽住了他的胳膊。
“先生是第一次来,你跟我走吧。”
那气质,那模样,真像他的梦中情人一样。张强身体还在作态,心已经贴着珊珊走了。他被温柔的请进了6号套间。
楼上的杨卫方已经和苏菲菲躺在了床上。
“菲菲,你果然长的跟个小仙女样。”
“方哥也是玉树临风啊,没见到你之前我有生理需要,见到你以后我才知道自己对你是生理喜欢。”
“你的小名词花样真多。我既要生理喜欢,又要满足生理需求怎么办?”
“那我给你双倍的快乐。”
张强在床上醒来时,珊珊正趴在床边看他。一双杏眼看的他有些不好意思。
“看什么呢?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和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至少你眼里我能看出愧疚。”
张强的内心深处突地跳了一下。女孩已经转过脸站了起来。
“你老板已经走了,他传话让你在这里继续玩。”
“我得走了。你有手机么?留个号码给我。”
“手机有,老板不让用,不过我有个邮箱号你记录一下,我们可以通过电子邮件联系。”
张强将珊珊的邮箱输进了手机。“那好吧。我给你发一封邮件你就可以知道我的地址了。”
杨卫方出国考察,作为秘书难得的闲了下来。坐在政法委十八平米的斗室内,看着阳光透过法桐照射进来的婆娑光影,映在书架上那本《论犯罪与刑罚》上,张强突然觉得一切都空虚无比。
一个越来越清晰的疑问击垮了他内心最后一道防线:
这些年,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理想?破灭了。
信念?丧失了。
爱情?背叛了。
灵魂?堕落了。
善与恶?混淆了。
罪与罚?现在就是我悔罪了,他们能免我一死吗?生或死是张强现在唯一关心的事。
在闷室里神游的张强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拽回了现实。
“谁?”
“张主任,金陵市局的赵局长找你了解点事。”
赵构找我能有什么事?疑惑间,赵构已经推门而进。
“张强啊,找你聊聊。”
张强赶紧把赵构往沙发上让,赵构装作没看见,直接大大咧咧的坐在了他的办公椅上。
“要是论资排辈,你得叫我一声师叔!”
“嗨,您真逗,行里没有这规矩。不过我的办公椅您有资格坐。”
“小子,你服就行。我问你,劳山森林检查站那地方你熟悉么?”
“去过。李元成死在了那里,是个大案,系统内的人都知道,您这问的有些蹊跷。”
“好,痛快。我是问你,在姜涛派人勘测现场之前你有没有去过那个地方?”
“你怀疑我!李元成可是枪伤失血过多死亡的,报告您没看过么?”
“回答我的问题!”
“去过。李元成几天前给杨书记打电话说要去森林检查站看看阮亮,你知道他们以前是一个团队的,看望出生入死的兄弟这不违反纪律吧?”
“接着讲。”
“后来,李元成几天没回音,杨书记不放心让我去看看。我就去了,门没锁,谁知道屋内一个人都没有,很奇怪,我在屋内转了几圈就走了。”
“就这?”
“是啊。这话我也跟姜厅长说过一遍了。”
“糊弄谁呢!你奉命去看一个人,结果两个人都死了,死无对证是么?”
“你说啥?阮亮也死了?”
“你给我装呢?我可以推理出这样一个事实:杨卫方派李元成和阮亮去干一个脏活,结果出了岔劈。
阮亮死在了某一个地方,李元成死在了森林检查站,死前他用手机给杨卫方打电话求救,结果可想而知。杨卫方又派你去现场善后,李元成的手机应该在你手里!交出来。”
“哈哈哈,赵局长,我和您无冤无仇,为何要对我搞这一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时代早就过去了!你是老公安了,刑事侦查是最讲证据的,你以为给我讲了一段故事,就能给我安一个罪名?”
“我在给你一个自首坦白的机会!”
“我看你是在趁杨卫方出国的机会搞事!你想上位想疯了吧。”
“你小子现在是煮熟的鸭子就剩嘴硬了。”
赵构嘿嘿一笑。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转了几圈,最终他也注意到了那本《论犯罪与刑罚》。
“哦嚯,你小子也配读这本书?真是莫大的讽刺。”
“这就搞笑了,您能读得我就读不得?我上大学的时候可是和您读的同一个系呢。”
“你的书早就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看看你现在这个怂样,你还有理想信念吗?你还能分清善与恶吗?跟了杨卫方后你就彻底变了,站在了正义的对立面!”
赵构将书摔在了办公桌上,力量之大,将茶杯盖都震掉了,茶水洒了一桌子。
“你们心里明镜似的,清楚的知道自己已身处极其谬误之中,拿着公器中饱私欲,哪里还记得法律是公平和正义的基石!我送你一句话吧:惩罚是对正义的伸张!我等着你良心发现,找我悔罪坦白!”
赵构甩门而去。站在门外的臧克金和郭丹一头雾水。
“赵局,您这不是明摆着打草惊蛇嘛!”
“呵呵,你们还是嫩了点,我要的就是打草惊蛇。”
“怎么理解?你说不清楚,我就怀疑您是在给杨卫方他们通风报信!”
“傻小子哎,我考考你,假设杨卫东就是整个事件幕后的主谋,主谋此时身在海外,通信不畅,那么这个张强发现事情大条了,他首先要联络谁?”
“当然是同谋了。”
“这不就对了嘛!臧克金、郭丹,我以金陵市公安局局长的职务,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109条规定,决定对张强涉嫌故意杀人罪予以立案侦查,并正式批准你俩即日起对张强采取技术侦查措施,监控他所有的通讯。”
“哦嗨,赵局牛逼了。我们这可是侦查的政法委书记的秘书,您不慎重考虑一下上报吗?”
“上面的事是我的事,侦查是你们的事,操该操的心,办该办的事,你们年纪青青的怎么这么江湖呢?”
“我们是刑侦侠侣,只要经过批准,查谁我们没怕过。担心的是您老人家,我们原来的那个领导姜涛同志就喜欢跟上面顶牛,顶天顶第顶空气,结果怎么着,厅长做了十年了也没挪窝。”
“要的就是一身正气,再说我老吗?我才四十五岁就老了?”
正如预想的那样,下午三点钟张强就沉不住气了,拨打了魏明的手机。
“老魏,现在在什么位置?”
“正在来金陵的路上,我下午得跟省厅汇报枪击案,我顶不住了,再不汇报就违反纪律了。”
“晚上得见个面,赵构那孙子开始怀疑我了。”
“那老地方见。”
魏明的到来让姜涛恍然大悟。怪不得李元成中了自己的枪,却死在了阮亮的森林检查站里,感情是案外有案!
翻开刑侦报告姜涛就傻眼了,受害人居然是春生。
“啊?怎么是春生!”
魏明的心一沉,觉得完蛋了,厅长怎么会认识这个辞了职的小警察呢?
“厅长认识这个人?”
“岂止是认识,我派他出过重大任务。是个人才,可惜辞职了。这个人现在在何处?”
“报过警后我后来跟他通过一次电话想了解一下情况,没想到这小子不配合,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阮亮也死了?”
“死了,我们到的时候阮亮已经没气了,这是他身体里清理出来的子弹。”
姜涛是老刑侦,一眼就看出这是从李元成的配枪里击发出来的,吩咐技侦部门去做弹道检验。
“这么说,这座大宅子应该是第一案发现场,你们的现场勘察报告显示现场有五个人?”
“五人,现在能确定三人参加了打斗,另外两个人没有动手,很奇怪,女的还好理解吓得嘚嘚瑟瑟,另一个人就像个隐形人,毫无头绪。”
“那个宅子是谁的?”
“登记在孔红梅名下。”
“哪个孔红梅?”
“淮海市第二招待所的主任。”
姜涛的寒毛都立起来了,赶紧又把报告拿过来翻了一遍。
“报警的这个小女孩珠儿怎么只有名字电话没有其他信息?你这个局长是怎么搞的?”
“这正是我要想您汇报的。”
“嗯?”
“我们当时就查了,这个珠儿是五星集团的副总,您知道……”
姜涛已经听不见魏明说什么了,只觉得血往脑涌,眼前发黑。
“姜厅长!”
“快,把降压药给我拿来!”
魏明赶紧去拿药,姜涛服了药,躺在椅子上歇了小半天才缓过劲。
“今天的事除了我,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否则我拿你是问!”
“知道了。”
“另外,你们把卷宗全部移交到省厅,这个大案我们接管了,和李元成森林检查站死亡案并案侦办,他们本来就是一个案子嘛!”
“我回去以后就移交。”
姜涛下午啥活都推了,自己开着车去了五星集团,在九楼董事长办公室将宗旭堵在了里面。
“小子,你到底有没有杀人?”
“涛叔您到底在说什么?我们才是受害者。”
“死了两个人了,你以为你一句话就能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嘛?你麻烦大了!你爸爸的麻烦大了!!”
“不还是有您的嘛。”
“我是人民的公安厅长,不是你家的打手!”
宗旭两手一摊。
“那我们就公事公办,我,不是我,是珠儿要陈述有关情况。”
“董事长派我们卧底去雅径楼,搞明白是谁在幕后指示记者制造抹黑江南的新闻报道。”
“啥雅径楼?”
“京城后海边,兆子龙开的私人会所。”
哎呀,我的妈呀,这他妈的又扯出兆麟兆子龙父子姜涛顿觉自己的血压又高了,坐是坐不稳了,他赶紧找个大沙发躺平。宗旭看姜涛神色有点不对劲,给他开了一瓶灌装椰汁,姜涛接过来咕咚咕咚喝完,心才算没从肚子里挑出来。
“在会所里,见到了政法委书记杨卫方,他认出来春生,派李元成和阮亮追杀我们。”
姜涛已经无语了,一个黄毛丫头短短两分钟的话,快把江南省那几个人都拽进来了。这哪是陈述,这是核爆炸啊。
“我快被你们送走了!让我静一会,我现在头昏眼胀,心率得有200了。旭旭快把我包里的药拿出来。”
就着椰汁,姜涛服下一粒盐酸索他洛尔片,总算缓过劲来。
“你们的案子我这个厅长都办不了的,我必须得上报到省委去。”
“不至于吧,涛叔。”
“不至于?你们几分钟就把三个常委瓜葛进去了,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
“这和我爸可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哼,江南你说了算啊?”
姜涛临走前叮嘱两傻子,事情没有眉目之前,最好那都不要去。
“最好不要出这栋楼,不要给任何人接触。”
珠儿急了。“我男朋友春生已经好几天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
“那也不能出去!一切交给我来处理。”
夜幕下,秦淮河边,夜市蓬勃得跟野草一样旺盛,满街是人间烟火的美食。张强带着墨镜钻进了1918的小酒馆,要了一个迷你包间。
“伙计,俩人,一斤肉串,二十个烤腰子,俩串种马丸子,随便上盘素拼,再来一箱高大师。”
“得唻。”伙计拿着菜单去了厨房,嘿今天这哥们吃的真骚情,竟整猛货。
张强一瓶啤酒没喝完,魏明就到了,他有些紧张。
“事情要大条了,你埋的那哥们,姜涛居然认识。”
“无可奈何花落去,事咱办的够绝的了,没办好是天意。咱兄弟俩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你想选择怎么死?是跳河还是吃花生米?”
魏明的眉毛突突的跳,他拿起一瓶啤酒猛灌。
“人是你杀的。”
“哈哈哈,你求生欲还挺强,你觉得刑法为什么要定义一个共同犯,是字数不够拿它来凑数的么?”
“妈的,我被杨卫方害惨了,我就不该上了你们这条贼船!”
“哼哼,你还不是看这条船大,你想升官都想疯了,纳投名状时你跑的比谁都快!”
“那我们去自首,检举揭发杨卫方,也许能弄个有期徒刑,保条命!”
“那样你会死的更快!其实还有一条路……”
“还请强弟指点一二。”
看着魏明方寸大乱,举足无措的熊样,张强知道这个人难堪大事,他迷瞪着眼,心想路子就是你去死,我们就解脱了。得稳住这个傻逼,然后想法子除掉他。
“魏局长,稍安勿躁,姜涛一时半会还查不到我们这里,等杨书记回来再做商议,肯定有回转的余地。先喝酒吃肉,回去后嘴要严实。”
酒至半酣之际,珊珊来到了酒吧,张强心情大好,没想到随意发的一个电子邮件,姑娘就收到了。
珊珊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当着魏明的面根本不避讳,径直和张强卿卿我我起来。魏明骂了一句。
“妈的,馋我是吧?老子没心情喝了,走了。”
魏明摇摇晃晃起来走了。张强急的心如火烧,要不是珊珊在,今晚就是办了魏明的绝好时机。
补得浑身冒火的张强精虫上脑,把珊珊带回来家,两人折腾了半宿才算作罢。
躺在床上,透过天窗,看着天上闪闪的星星,珊珊突然忧郁的叹道。
“强哥,我怀孕了。”
“不会这么快吧?”
“当然不是你的了,进入锦天城我只和两个男人发生了关系。你和杨卫方。”
张强愣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发的避孕药我没吃,以为哪有那么巧。张桂东要是知道我怀孕不会放过我的。”
想起杨卫方那阴森的脸,张强不寒而栗。
“你得尽快离开锦天城,离开金陵。”
“别的地方没有这么高的收入,不行我去打胎。”
“傻妮子,你是要钱还是要命!那些人杀人如麻,根本不会在乎再多你一条贱命的。”
“强哥帮帮我!”女人扑在他怀里。张强温柔的抚摸着女人的秀发。
“再等等,再等等,等我想好了,咱一起走!”
杨卫方一回来就把张强叫到办公室。
“这几天没啥事吧?”
“赵构来找我问起李元成的案子。”
“这个赵构想干什么?”
“赵构我能应付,关键是魏明那边,他给姜涛汇报了大夫第的枪击案,姜涛认识那个春生,魏明怕了。我担心他顶不住,迟早会出事。”
“哦!”
杨卫方抽起了烟。
“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
“我去办。”
“哎,就不应该给李元成打那个电话。”杨卫方有些后悔当初那个莽撞的决定了。
看着站在窗台前老板的背影,张强觉得千里堤坝要溃于蚁穴了。
“通知办公厅,明天开办公会。”
“好的。”
张强去办公厅安排发通知布置会场。小李跑过来问绿植摆什么,张强略一思索。
“摆鹤望兰吧。”
晚上八点十分,魏明接到电话。
“老板回来了,要见见你。”
“在哪里碰头?”
“还有哪,一睹大穹顶我们经常爬的那个。十点钟。”
“哦,那里呀,我准时到。”
臧克金对郭丹说,“今晚张强肯定要对魏明动手了,赶紧联系赵局,我先带一队人去东大。”
郭丹给赵构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他正在和杨卫方开一个会。直到九点四十,赵构才开了机,好家伙,蹦出好几十条未接电话。
“喂,郭丹你搞什么?天塌了?”
“赵局,截获张强给魏明的电话,说晚上十点要在一睹大穹顶他们经常爬的那个地方见面。臧克金已经带人去了东大。”
赵构心里一惊,坏菜了。
“通知臧克金,火速赶往太平岗,你们去错地方了。”
赵构火急火燎的走出政法委的门厅,就看见杨卫方在车里朝他招手。
“老弟,啥事急成这样?”
“没啥这不是想去吃个晚饭的嘛。”
“给我走,去东大西门的烤羊坊,我请你吃烧烤。”
赵构一愣,心想你杨卫方跟我玩什么猫腻呢,那就去吧。
臧克金派人把东大三个门都堵死了,但是还是没发现两个人的蛛丝马迹,心里觉得可能扑错了地方。正焦躁间,郭丹来电话了。
“他们在太平岗,你们快去。”
2.2公里的路开到一半,刚拐到太平路上陷入了车海,整条路堵个水泄不通了。
“妈的,下车跑步前进。”
十点钟,一群警察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总算跑到了太平岗底下。臧克金也累的狗一样。看着三百多米高的山,他有点心虚。
“臧队,都是台阶路啊。”
“妈的,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拿出钢铁般的毅力来,给我往上冲!”
山顶,老歪脖子柏树下面。魏明歪躺在坡岗上,出神的看着远处璀璨的大穹顶。
“曾经我们是多么纯真,相信只要将警徽顶在了头上,我们就是正义的扞卫者。”
“呵,谁没年轻过,如果时间能停滞,我希望永远停滞在我的大学时代。可惜成人的世界里没有如果两个字的空间。来吧,吸一支。”
魏明接过烟点了。
“杨书记把我们约到这到底要商量啥?”
“我也不知道,你就说这地方好不好吧?”
“风景秀丽,我们那会不经常爬这座山嘛,多快乐。”
张强已经掏出钢丝绳给魏明套上了。
“那你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说话间一脚把魏明踢下陡峭的滑坡。
魏明整个身体悬空,吊在了那棵歪脖子柏树下。
张强露出狞笑,从另一棵树顺一根攀岩绳下去,直降到150米的崖底,收回绳索,穿过山林,来到停车场的小车里驶离了太平岗。
在梅花山的一个废弃采石场里将全身上上下下脱下来连同鞋子绳索烧了个干净。跳进野池塘将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从车里换了一套衣服后把车开到东大的北门停车场,给杨卫方发了一条信息:晚安!
杨卫方马上给他打电话,让他过去陪几杯酒。
坐在小碳桌前,张强咣咣咣连喝了三杯自罚酒,杨卫方心疼的不行。
“你故意的吧,哪有拿茅台自罚的,暴殄天物啊!你再干两杯,我和赵局长都没喝的了。”
赵构心想,他妈的玩了,魏明指定被这小子干了,臧克金又晚了一步。
杨卫方今晚好兴致,热情的让每个人都倒满面前的杯中酒。
“最近难得空闲,大家要喝个痛快,南宋大文豪陆放翁说的好啊:
闲愁如飞雪,
入酒即消融。
好花如故人,
一笑杯自空。
大家举杯干了这一杯吧。”
从山上赶下来的臧克金不知哪里来的邪气,到了酒桌旁,一把掀翻了桌子。
“操!吃,吃,吃,吃他妈的币啊!”
杨卫方也不生气,指着臧克金笑了。
“赵老弟,这是你的部将啊?如此勇猛!”
赵构一脚将臧克金踢走了,回头讪讪地一笑。
“手底下人没管好,改日我请!”
天底下传的最快的梗就是干部们的段子。很快姜涛知道了这件事,他把赵构叫到厅里。
“你们市局都给我撤出来!不准你们插手李元成的一切案子,尤其是那个张强你不能动!”
“给我个理由。”
“这是命令!”
“恐怕做不到,我是金陵市的公安局长,不是你的私人工具!”
“你糊涂!和臧克金一样鲁莽!”
“掀桌子都算客气的,我他妈的都想掏枪了,他妈的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杀人,这是对正义的亵渎,对我们市局干警赤裸裸的侮辱与挑衅!”
“呵呵,含妈量高是愚蠢的表现。这次你听我的,你还怀疑我嘛!”
“我怎么能相信你?你和老杨共事不止十年了吧。”
“操,我带你去省委汇报总行了吧。”
“给谁汇报?我现在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直接找顾参书记。”
林平进到书记室跟顾参说姜涛和赵构万来汇报时,一愣,旋即呵呵一笑。
“就因为掀了一张桌子?快把他们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