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面了。”陆离拎着手里的档案袋，转手关好门后，又往sad-4号的方向走了几步。
    其实他这个打招呼的内容很没有道理。
    因为sad-4号是被困在这里的，而陆离自己则是具有自由行动的主动权。
    不过这会儿的sad-4号也没心思顾得上陆离说话的内容了。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刚把自己的便携式终端的摄像头打开，就清晰地扫描到了陆离手中的纸质档案袋。
    别说是这类明显用于存放文件的纸质档案袋了，就算是碰到一个普通纸制品，sad-4号都要警觉一下。
    于是，它瞬间高度警戒起来，摄像头钉在那个纸质档案袋上根本一动不动。
    ——就在sad-4号所属的那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这么一档案袋的文件，不说是死刑立即执行，起码也是证据确凿十年起步。
    但凡sad-4号没断网，它这会儿已经原地发送紧急信号，并且，让附近的清理者立刻出动，把相关人员全部拖出去带走顺带搜查相关涉嫌犯罪的纸质文件了……
    在这种情况下，陆离拎着一个纸质档案袋过来找自己，依照sad-4号的思维逻辑，它的便携式终端的cpu经过精密的计算之后，自然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来——对方这明显就是故意的！
    不得不说，陆离这会儿炽烈而热切的眼神还真不是假的。
    就算他刚刚在关译心和樊鹤戎面前表现的再怎么神态平静，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还有不知道多久的时间里，都要经受着自己视线中所有一切都呈现出“支离破碎”的诡异状态，那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陆离原本的精神状态维持的还算稳定，完全没有崩溃的迹象，那单纯只是因为他自己的心理素质好。
    关译心同理，她的抗压能力也是非同一般……
    但是，一旦时间长了，长期处于这种诡异的状态，一个人就算被逼出点儿精神异常来，也一点儿都不奇怪。
    而现在骤然看到面前的sad-4号是完整的，对于陆离而言，不说他暂时有了一个除关译心之外的、可以交流的、且不那么奇怪的“人选”，更重要的事，对于解决这件异常事件本身，sad-4号这边就意味着一个全新的、可以探索的方向。
    再考虑到，关译心之前随口建议时，和他说过的病娇人士所具备的一般特征，陆离面对sad-4号的时候，非但没有掩饰，反而有种刻意放大了自己炽热眼神的意思——反正这股子热切，就明显不像是个精神正常的普通人一样委婉和淡定。
    他认真地盯了sad-4号一会儿之后，才冷不防的说道：“其实我今天晚上不应该再来见你的。”
    sad-4号嘴上从来没输过任何人，对于这种明显带着后续的陈述句，它完全是理所当然地就接了一句：“那你还来？”
    陆离同样对答如流，脸上还带着点令人迷惑的深切笑意，“但是时间实在是过去太久了，已经很久没有人再和我说起陆曦的事情了。”
    sad-4号用作眼睛的摄像头都还没能从那个过于吸引它注意力的、明显是重要犯罪证据的纸质档案袋中移开角度呢，突然就从陆离口中听到了“陆曦”这个足够炸裂的名字。
    “——啊，什么？”sad-4号下意识的说道。
    陆离这才笑眯眯的继续接上道：“陆曦呀。”
    说完，他还一点不介意的故意和sad-4号重复道：“已经很久没有人和我谈论陆曦这个名字了，今天说起来，那可真是个让人怀念的名字啊……”
    说话间，陆离已经从容不迫地坐在了sad-4号的面前。
    他把手里那个让sad-4号疯狂预警、根本停不下来的纸质档案袋轻轻地放在了桌面上，一边慢条斯理地将其拆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虽然你们很排斥这种东西，但是不得不说，拿在手上的纸制品，真的具有一种非常特殊的美感。”
    “哪种美感？把人变成怪物的那种美感吗？”sad-4号格外抗拒和不屑地反问道。
    陆离手上的动作不停，脸上也只是笑了笑，对此不予置评。
    顿了顿，反而是sad-4号自己，难得冷漠地略带几分嘲讽地表示道：“那你和巴比塔那群邪教团伙的成员还挺有共同语言的。”
    陆离听到“巴别塔”邪教团伙这个说法，眼神倒是微微闪烁了一下。
    这个邪教组织应该就是策划旧教堂内部那些极其反人类的实验等相关事件的罪魁祸首，关译心是和他说过的。
    更别说，还有后来和郑小希隐约扯上关系的、一系列的校园意外事故搅起来的阴云，似乎都和“巴别塔”神秘教团有关……
    陆离一边在sad-4号强烈的排斥中，将纸质档案袋中的“文件”缓缓抽出来，一边还浅浅地够了下嘴角，随口继续道：“我并不认同他们的观点，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那些疯子的思路，确实有点儿意思。”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特意冲着sad-4号眨了下眼睛，“更何况，一边将那些旧时代的文字和书籍视为重要禁忌，一边又将其保存完好、随时以供研究的地方，又何至于一个‘巴别塔’呢？”
    ——虽然关译心并未掌握这方面的线索，但是，陆离稍微一想，也能猜到一二。
    sad-4号所属的联邦政府、中央大学那个神秘兮兮的研究院、又或者是中央大学背后的“曙光科技”、还有其它几个大型公司，什么“生命序列”、“混沌基因”的，这些盘踞各方的大势力手中要是没有类似的纸质文献、并对其进行秘密研究才是活见鬼了。
    说白了，这里面有一个最浅显、也最直白的逻辑——不是已经把相关的东西仔细研究过一番之后，联邦政府和sad-4号他们又怎么可能这么明确精准的判断出，纸质文字的危害性？
    sad-4号对于这个话题，选择了闭嘴保持沉默。
    反而是陆离，在这么反问了sad-4号一句之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忍不住继续道：“不过说真的，‘巴别塔’这个名字真的很不吉利。”
    sad-4号本来不想搭理他的，但是，当它听到陆离开始意有所指地和它讲故事之后，还是忍不住逐字逐句的分析。
    陆离：“你知道吗，在《圣经》中，‘巴别’是一个古城的名字，意味着纷乱、嘈杂、变乱的意思，谁家正经人用这么不吉利的名字给一座城市命名啊！最后果然真的就毁于一旦了。”
    “竟然有邪教团伙给自己的组织起名叫‘巴别塔’，看来他们是真的很想早日见到他们的神了。”
    陆离说着，忍不住摇了摇头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巴别’在古巴比伦语中，其实也有‘神之门’的意思，只可惜，如果他们真的见到了他们的神，大概也就和那座城市一样，彻底毁于一旦了吧！”
    当着sad-4号的面随口说起这些地球古遗迹传说故事的陆离，半点也不担心自己这边的故事内容和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传说故事对不上。
    反正都是传说了，根本不可考据的东西。
    谁更理直气壮、谁更理所当然，那故事的解释权和话语权就归谁。
    就算sad-4号真拿出了完全不同的论据也不怕。
    问就是大家看过的“禁书”不一样。
    正好还能增进一下对那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了解。
    而对于sad-4号而言，听完陆离刚刚信手拈来讲述的内容，它仿佛在看什么可怖的怪物一样地盯着陆离。
    在这个时候，连陆离手上的纸质档案袋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