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交待完赵学雍一些其他的事项后,陆远便启程返回南京,他这次来广东的时间已经不短,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至于后面的事情,无论是赵学雍、苏兴昌,还是如今仍留在广州督办案件的海瑞、杨继盛自会处理,另外南印度的事,随着招标会的推进,那些个旧地主群体会被时代的浪潮裹挟着做出改变的。
要是不改变?那必然会被时代抛弃。
时势已经大成,陆远这个舵手再也不需要事必躬亲的去做,他强行去主导或者说控制,可能结果反而未必会更好。
把握住大方向就足够了。
和陆远到广州相比,这一次陆远回南京的阵仗就没那么大动静了,南京方面只有张居正带着高拱以及寥寥十几名官员在城外接了驾。
“您不在,胡阁老署理首辅事务,此刻正接见朝鲜使者,所以没能来接。”
张居正上了陆远的马车,当面解释告罪。
“应该的。”陆远自然是不会介意这种事:“你们该忙忙自己的,没必要接,本辅的车夫还是认路的。”
“呵呵,是。”
张居正笑了笑点头。
“最近京城有没有什么要紧事发生?”
“没。”张居正回答道:“国泰民安,一切稳定。”
陆远看了一眼张居正什么话也没说,转头通过车窗的玻璃看向车外,发现一处书店前排了长龙,不由好奇。
“很少见到书店排队的,怎么,出了什么爆款书吗?”
“对。”张居正也看了一眼马上解释道:“一个叫吴承恩的不第举人写了本《西行记》,神鬼志异的故事罢了,这种神仙鬼怪的小说这些年报局刊登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倒是没想到让这个举人出了彩。”
“停车。”
陆远脱口喊了一声,马车缓缓停下,外面的禁卫立刻严阵以待,一名校官则是自外厢走进来:“太师?”
“去买两本来,顺便问问书店,那个叫吴承恩的在哪,本辅要见他。”
“是。”
张居正笑道:“没想到太师还有这般雅兴,要说起这些神鬼志异的故事,别的人不清楚,属下可是知道,这些故事当年可都是您给出的主意,怎得会对这么一个后生感兴趣。”
“本辅对他的故事不感兴趣,但是对他这个人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哦?太师听过这个名字?”
“听过,但是没见过。”
陆远不需要解释,张居正也没有再问下去,书很快就买了回来,陆远便翻看几眼。
西游记嘛,耳熟能详的故事了,不过这一版的西游记倒是有了很大的不同,想来也是受到了这些年神话小说盛行的影响,宏观上的神话体系更加完整,不过核心的故事没有变。
还是师徒四人西天取经。
陆远便把书放到了一边,又同着张居正聊了几句,马车便稳稳停在文渊阁外。
“参见太师。”
李崇守在文渊阁外迎候,上前来言语道:“胡阁老还有礼部的李春芳侍郎还在接见朝鲜使者。”
“聊什么呢还没聊完。”陆远好奇一句后看向张居正:“叔大且去忙吧。”
“属下告辞,太师舟车劳顿还是早些休息,金体贵重。”
陆远点头致意:“多谢。”
说罢,迈步进入文渊阁。
殿阁之内,胡宗宪、李春芳都在,还有一个穿着朝鲜王族服饰的年轻少年,眼见到陆远进来,胡李二人赶忙起身见礼。
“参见太师,恭迎太师回京。”
那朝鲜使者显然也是见过陆远的,可能前些年的朝贡来过南京,此刻已经起身离席,离着陆远五步外拜倒在地顿首。
“小国之臣李暊拜见上国太师。”
听到这个名字,行进中的陆远停下脚步:“李暊?你是李峘的长子?”
“是。”
李峘是如今的朝鲜国王,而出现在陆远面前的李暊便是其长子,封号顺怀世子,今年才十四五岁。陆远走上胡宗宪让出的主位落座,居高临下俯瞰着仍跪在地上的李暊皱眉。
“不年不节,还没到年关朝贡的时候,你来南京做什么。”
“启禀太师,小臣是奉父王之命,特来请上国帮助的。”
李暊叩首。
陆远自然是不明所以,于是看向胡宗宪,后者便解释道。
“太师,是这么一回事,朝鲜国内最近也不太平,其权相尹元衡日趋骄横,恐有不轨之心,而朝鲜朝堂百官也是党派林立,士难一心,所以这次顺怀世子来京就是希望咱们大明能派个使团过去。”
“咱们派使团有什么用?”
“站脚助威吧。”胡宗宪言道:“一道加恩或者勉励的诏书就足够朝鲜国内局势稳定下来了。”
“礼部是汝贞你分管,这件事你和礼部拿主意吧。”
陆远没再关心,看向李暊言道:“你的事明天再来找胡阁老议吧,本辅还有公事要办。”
“是,小臣告退。”
李暊当然不敢赖着不走,忙起身离开。
等他走后,陆远立马看向张四维,后者便上前来,同时拿出陆远从广东带回来的那份《广东发展报告》稿纸。
陆远将这份稿纸交给胡宗宪,同时说道。
“正式的报告赵学雍那还得一段时间能递上来,先看看大概的草稿吧。”
胡宗宪端详起来,很快便面露喜色:“太师,学雍有才啊,想不到把广东的情况摸得如此熟悉。”
“是有才,而且务实。”陆远不吝赞美:“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虽说陆鸣和本辅都已经替他拉了不少投资,但这钱一时半会的也到不了,就算进了广东,也不可能到他广东藩司衙门的账上。
所以就想你给他帮个忙,看能不能给广东先弄点银子或者在其他什么地方帮衬一下。”
胡宗宪面露奇怪之色:“太师,这缺银子的事应该找户部,户部是叔大分管的”
“别指望户部了。”陆远摆手道:“找了也是没钱,何况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张居正的家不好当。”
听到这话胡宗宪不由得面露苦色。
“太师,属下这分管的可都是清水衙门。”
“胡说。”陆远笑了出来:“国管局是清水衙门?海关是清水衙门?要说清水衙门,本辅分管的才是真正的清水衙门,一个政研室一个通政使司。”
“是是是。”
胡宗宪应了两句,眉头还是锁紧:“按照学雍的这个构想,要做出成绩就得多措并举、齐头并进,垦荒灌溉、兴建工厂、盐场,推动家庭手工作坊,扩大原材料生产,长远来看都是好事,可前期的投入也不少。
一二百万两的铁定是不够,属下这努努力,争取给凑个二百万吧。”
“你打算怎么凑?”
“只能紧一紧国管局。”
胡宗宪言道:“国管局手里还是有不少闲散银子的,不过您也清楚,当年国管局成立的时候,可是给了宗室一成的股权呢,要拿这钱,属下得和他们说一声。”
当年陆远为了争取到宗亲们的支持,这才成立的国有资源管理局,将全国所有的林矿业等国有资源打包在一起,给了宗室一成股权。
要不然,老朱家这些人也不会为了陆远冲锋陷阵,合起伙来把嘉靖往死里逼。
“这事交给你办了。”
胡宗宪点点头,而后笑道:“学雍好福气啊,能得太师如此亲睐帮助。”
“他要是能做出成绩,其他地方也就能做出成绩来了。”陆远将手指点在这份稿纸上:“榜样啊。”
“属下明白。”
胡宗宪深以为然:“事实证明,只要咱们的官员务实肯干,就一定能做好,老百姓的日子踏实努力都能越过越好,没道理国家反而一直走下坡路,把广东的典型树立起来,以后各省要是做不好也就不用找借口了。”
陆远站起身,抬手虚压:“不用送,忙你们的,本辅先回府。”
“恭送太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