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看着王阳明高举的玉印,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王阳明见状朝他眨了眨眼,朱厚熜粲然一笑。
起初他以为这天只能在破灭之后重建,但王阳明的话却给他提了醒,要辨别天被污染的程度。
如果是轻症,那还有救。
至于后面天地无灵,超凡绝迹的趋势,朱厚熜有了判断。
“下一片天,应该是属于科技。”他在心中自语。
恍惚之间,他仿佛回到了那个车水马龙,灯亮如昼的过去。
胸膛里残留着一丝淡淡的惆怅,终究是回不去了。
但谁料,下一刻王阳明的举动似乎推翻了他的观点。
“造化玄奇,天地瑰宝。”
王阳明毫不吝啬地将一切赞美的语言都倾注在他手中,小小的玉印上。
“我感受到了一种新生的力量,一种从未出现却震撼人心的力量。”
“山雨来时,大风满楼;彩虹挂空,阡陌纵横;江涛苍茫,壁立万仞,臣听到了时代滚滚向前的车轮啊。”
朱厚熜有些疑惑道,“让天下间能够便捷地来往固然重要,但也不至于撼动天地。”
“陛下,且听”
王阳明修长的手指轻抚过手中的浑黄色玉印,一声清鸣陡然出现。
“呀~”
“陛下,这是灵啊!”
一瞬间,朱厚熜把一切串联了起来。
在他登基之后,传国玉玺无声地呢喃,万岁山上石碗的异状……
一切种种都在指向同一个方向。
这一片天地,变了!
新的超凡,正在逐渐萌生。
王阳明有些激动地说道,“万物有灵,随形附神,这才是真正亘古未有的奇迹。”
他有些珍视地摩挲着那枚玉印,“陛下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一定不能轻易错过。”
“朕明白了”朱厚熜点了点头。
王阳明猜到朱厚熜已经了解头顶这片天的秘辛,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欲要改换新天,人心要求变!”
君臣相视一笑,“新礼?”
“新礼!”
“礼法自周公而始绵延华夏数千载,时代更迭法律虽偶有改变,但礼却一直长存于人心。”
当王阳明知道朱厚熜要易礼的时候,内心无比地喜悦。
那份快乐就好像他在龙场窥见大道一景。
“春雷炸响万物复苏”王阳明憧憬道:“新礼的春风刮遍天下,盛世的景象就会到来。”
朱厚熜笑了笑,“如先生所言,你我君臣同赏。”
朱厚熜知道该如何改天换地了。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一切在潜滋暗长中悄无声息地完成。
“接下来倒是要劳烦先生了,礼争到了现在才算真正开战。”
朱厚熜目光变得锐利,“天下一统集于皇权,思想争鸣归于儒道,新礼不能停留于表面。”
他笑道,“孟子的书,也该拿出来晒一晒了”
“哦”王阳明闻言精神一振,心中百感交集。
朱皇帝看遍了儒家圣人的典籍,平生最讨厌雄辩的孟子。
“说什么民贵君轻,扯犊子的道理!”
“在大明,朕就是最大的道理!”
《孟子》被删减,全书删除了85条超过1\/3的内容,单就文字而言已经删掉了一半。
孟子本人更是被赶出了圣庙,后来的朱棣也毫不掩饰对于孟子的厌恶。
朱厚熜能够理解,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何况天子权威不容挑战。
但如此天下就真的只有一种声音了,即使其他声音是正确的。
没有了反对者,没有了潜在的压力。
唯上是从溜须拍马之辈大行其道,百姓愚钝百业不兴。
僵化和落后必然导致灭亡。
可腻死人的甜,终究是甜啊!
谁又愿意离开温柔乡,去找一个看不到未来的路。
朱厚熜也明白开启明智,对皇帝意味着什么。
但这又怎样?
他从来不留恋皇位,权力只是获取成果的一种手段。
王阳明看朱厚熜的目光中第一次出现了审视,他惊讶于后者超越时代的眼光,但也在检验朱厚熜能否留得住这份初心。
古今多少帝与皇,能行此事者唯一人耳!
他仔细看了看王阳明,虽然面貌不曾改变,但神情变化间难掩疲惫之色。
如果他记得没错,王阳明自入京以来没有放过一天假,平日里更是将时间安排得紧紧的。
除了必要的会客和休息,王阳明恨不能把一切失去的时间都弥补在工作上。
“先生操劳国事也不要忽略了身体”朱厚熜笑道,“君臣携手,至少再过六十年”
王阳明笑道,“臣,会一直陪着陛下。”
朱厚熜甩了甩道袍,告诉自己现在还不能全然放手。
创业初期还是需要亲自上阵。
但到了后面,这满朝的文武也就都是可用之人了。
“心学要成为主流,但朕希望以后能看到百花齐放”朱厚熜言道。
朱厚熜上前握住王阳明的手,“这天一般的担子,朕就交给先生了。”
“臣,定不负陛下重托!”王阳明郑重点头道。
“八月中秋是个好日子,学宫的牌匾就在那一天挂吧。”
朱厚熜转身一指书房墙上早已挂好的一幅字,“字朕已经提好了,待明日就命人打造牌匾。”
“心学理学必有一争,与其在暗中勾心斗角自相残杀,不如正大光明来个了断。”
朱厚熜眼中精光闪过,“理学不乏可取之处,只是如今少了真正的大家,学宫落成之后就来一场大辩论。”
“正大光明地辩一辩,放在太阳底下让世人看看,先生以为如何?”
“固所愿,不辞尔。”
朱厚熜有些意趣盎然,“先生对于辩论的人选,心中可有打算?”
王阳明沉吟了片刻,“臣还需要思量一二,不急着找人,但可以先将大辩论的消息放出去。”
“先生以为朕如何?”
“啊”
王阳明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但很快就一脸欣然。
“陛下愿往,臣不胜欢喜。”
“如此就说定了”
再到后来二人就谈到了财政,说起这补不完的窟窿。
强如王阳明,也一脸难色。
时至晌午,几位内阁大臣也联袂而来。
朱厚熜顺势,邀众人开了一席午宴。
地点被定在御花园,大家都默契地没有谈论国事。
随着杨廷和最后一个落座,午宴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