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哈哈~”
又是一阵调笑声后,小兰红着脸将风间‘搀扶’到了石碑前。
这里确如风间早前所料,媛首冢之下只有空荡荡的墓室,根本没有尸骨,更没有女人的头颅,地质层也有数百年不曾翻动。
所以,淡媛?
但这里也的确神奇,就像神社外铺就得玉砂利,玉为魂魄,铺在神社参道上,倒真有了洗净灵魂的意味。
至于小兰所‘感兴趣’的铭文。
「人生而自水,亦自水归还。欲了却世间之事来此山中,魂归于水,汇于夜泉。夜泉来于彼世,满则溢,祸害世间。」
风间:“……”
长时间的没有得到理会,小兰嘟了嘟嘴,松开风间胳膊,她翻开包包掏出手机,自己拍照回去一个字一个字的查好了。
风间见着她的模样,忍不住的笑笑,还是把这些解释给了她听。
“所以,这里的意思是祈求媛神大人……”
小兰盯了盯石碑,再看了看风间,她没有再说下去,但话外之音已经明了,是说让死去的人不要作祟,能真正安眠。
风间的眉头不自觉皱了皱,尽管确实是小兰所理解的这个意思。
但见着小兰搂着自己胳膊,贴过来,昂着小脑袋,蓝紫的明眸扑闪扑闪,希冀的望着自己……
风间的视线和缓下来。
“兰酱很聪明哦~”
“唔~”
小兰的瞳孔一下子放大又收缩,她完全没料到风间竟然会突然这样说,但眨巴着眼睛再望去,却见视线之中的男人举起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两下了。
小兰:“……”
风间却没再理她,抽出手,转身往别处去,小兰盯盯风间,悄悄吐吐舌头,她知道风间的意思——不要在祭祀神灵的地方,说什么神灵作祟之类的话——所以刚刚她才没有将话讲完,就直勾勾的盯着他呀。
蹦跳的追上风间,将他的胳膊重新搂进怀中,嗅着沁人心脾的薰衣草香,小兰勾唇,她的心上人,真的和她心有灵犀呢。
……
“这个石碑下面就埋葬着淡媛大人的骸骨。”
猫屋敷妃再次轻笑之后,恭敬的站到媛首冢前三步远,认真礼拜,然后看向风间和小兰:
“这里的布置很简单,媛神堂内就只供奉了这个石碑。而在外面……”
“在那边。”抬手虚引,出了北侧的神堂,在大门的对面,有一座石头堆建的小塔。
“那里就是御淡供养碑。”
嚓嚓簌簌~
鞋底与玉砂利接触发出的特殊声响在寂静的媛神神社飘荡。
“这儿其实很简单,其实繁琐的礼节都在进入媛神堂之前。”
猫屋敷妃指着参道南面,复又转身对着媛神堂盈盈一拜:“在这儿,通常村民们只用怀着一颗敬畏之心……除了秘守家……”
“什么?”
小兰狐疑,但猫屋敷妃却没有再讲解下去,小兰盯了盯风间,风间又抬了抬手,小兰呀呜一声遮住脑壳,她就明白了。
看来她所想的那个答案,在这儿不算是什么秘密。
只是,这样对待神灵大人,真的好吗?
她向着风间倚了倚,表示她会乖,然后回头,看向身后孤寂的媛首冢,空荡荡的媛神堂。
走出媛神堂。
塔塔塔
穿过第二座小鸟居,脚步踩在青黑石板铺就的参道上。
“那儿不远就到了南面的祓户神祠堂。”
清冷的月光如水的洒下,与林间渐起的薄雾相互缠绵,猫屋敷妃指着月光下朦胧的古朴木屋。
“南侧的祓户神祠堂祭祀着‘速开都比卖’、‘气吹户主’和‘速佐须良比卖’。”
“速开都比卖是在海底将一切祸事、罪愆污秽一饮而尽的神;气吹户主是将速开都比卖神吞饮之一切祸事、罪愆污秽吹往跟之国、底之国的神;而速佐须良比卖是将这些带往跟之国、底之国的一切祸事、罪愆污秽消灭殆尽的神。”
小兰点了点头,这些明面上的神神叨叨的,她在翻找风间有关的卷宗之时——准确来说,是开始看物哀之后,就开始有意识的关注了。
只是这样,风间垂眸盯了盯她。
他从未想过她能为他做些什么,尽管最开始的‘攻略’的确是不怀好意,但很快他为她长出良心之后,他就没有求着有什么回报了。
更别说,五月的电影,以及四井家之后。
风间抿抿唇,按了按胸口,这就是心吗?
噗通~
噗通~噗通~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开始跳跃了。
……
猫屋敷妃轻声介绍着,小兰时不时接上两句,然后为风间讲述着其中详细缘由。
但随着脚步走近,随着南侧祓户神祠堂在眼前呈现全貌,随着猫屋敷妃止住话语,小兰就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夜泉之水,何时满溢?)
(夜泉之水,何时蔓延?)
???
什么情况?
小兰下意识搂紧风间,然后抬眸,却见风间面色并无什么异常,只是安静的盯着前方祠堂,似乎正在倾听内里传来的吟唱:
(山麓庄中,盈满之时,)
(秘守欢语,击缶高歌。)
吟唱声抑扬顿挫。
这、这是在说什么啊?
小兰再盯风间,风间垂眸,然后睨眼猫屋敷妃,她一愣,旋即颔首。
“应该是村民在举行祭奠。我听到了兵堂老伯他们的声音。”
说着猫屋敷妃就伸手虚引,示意可以前去看看,似乎不怕有什么惊扰的忌讳。
小兰瞄瞄风间,她有点想去,却又不太敢,她抬起眸,却见风间正在朝她看,她就了然了——她做决定就好了。
塔塔塔的步伐再起,很快三个瘦骨嶙峋的老头进入视线。
(夜泉之水,激荡之时,)
(秘守咏唱,沉入梦乡。)
三人跪在神像前虔诚颂念,他们都很老,严肃的脸都点缀着老年斑,一看就不是慈祥和蔼的老头。
但小兰等人走近,他们却并未表现出什么不悦,依旧在那儿虔诚的唱着歌谣。
小兰让自己的动作尽量轻下来,她不是真要打扰什么——风间先生对这里本来很感兴趣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之后,他似乎就不太关注这里了——小兰害怕风间为了危险不波及她就错过什么,也害怕风间之后会撇开她一个人重新再来探查一遍。
那样她就真是个累赘了,她是真的想要帮助他。
小兰打量一圈祓户神祠堂内的布置,这里与书上介绍都相同,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她点了点头,再看风间,却见风间只是盯了盯地上三个老人之后,就仿似对这里更加没有兴趣了。
小兰歪了歪头。
……
猫屋敷妃适时抬手虚引,领着风间和小兰出了祠堂。
(夜泉之水,枯涸之时,)
(秘守逝去,魂归日上。)
听着最后的歌声,想着媛首冢石碑后刻的铭文,以及风间曾盯三个老者的模样,小兰朝猫屋敷妃欠了欠身。
“夜泉是?”
“这是村民对于水的崇拜。”
猫屋敷妃连忙避开,然后还礼指着山下,“白天我们去的那个山涧,那儿的那条河,村民们把他称为夜泉。”
小兰讶然,猫屋敷妃对她的态度好似变了,而且,她好似没有再撩风间了?
对猫屋敷妃的尊重表示感谢之后,夜泉只是个幌子——在风间为她解释媛首冢大石碑上的铭文时,她就有了猜测,而她真正想问的。
小兰捉捉风间的手,看向猫屋敷妃,“既然这样,那这首歌谣的意思?还有秘守到底是?”
“……”
稍微沉默,猫屋敷妃看着影影绰绰的东侧祓户神祠堂,缓缓开口。
“兵堂、纮达和克棋三位老伯同出一脉,原本都是媛首村豪族秘守家的旁支。至于歌谣的意思……”
猫屋敷妃昂头看了眼笼罩在迷雾中的媛神堂:
“毛利小姐还记得我说过的进入媛神堂之后,普通村民只需要心怀敬畏而秘守家则不同吗?”
小兰还没点头,猫屋敷妃的声音就继续传了出来:
“那是因为秘守家认为这是淡媛大人作祟的缘故。”
小兰:“……”
果然如此,可就如风间先生会敲她脑壳一样,没有人会说神明‘作祟’的吧。
“的确是如此呢。”
猫屋敷妃收回视线,却没有再理小兰,反而放肆的盯着风间:
“我和您说过的,淡媛大人的死因,还有她的尸骨残破不堪,似乎被动物撕咬过……”
猫屋敷妃没有再说下去,小兰皱皱眉头,却也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怀着怨念诞生的神,面对让自己曝尸荒野的人的后代,就算他们在祭拜供养自己,心中的怨气也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吧?
而由此引发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本来就因为畏惧才祭拜淡媛的村民,特别是村庄最有势力的秘守一族,会认为神明‘作祟’,也就可以理解了。
可,为什么你又如此盯我男人?当我不存在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