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晚不知道照片被放老爷子书桌上的意义。
沈明礼心里门儿清,放在那个位置,是爷爷对虞晚的一种认可。
为什么挑在这个时候认可?
有虞晚去仄鸟山找回他的情分,也有娶了虞晚,刘家姥姥出于别的目的给出的平安扣。
总归是一变应了万变,让他没被炮弹炸死当场,尸骨无存。
而且虞晚还在他手术未成功前,第一时间为他怀了孩子。
为沈家生下一个健康聪明的小曾孙。
沈老爷子吩咐勤务兵,“开饭吧。”
午饭是医院食堂厨师做的,专门的小锅菜,味道好,食材也新鲜。
平时老爷子都是11点45准时开饭,为了等小夫妻俩从火车站过来,特意晚了一个小时。
“爷爷,您先喝汤。”
虞晚先帮老爷子盛了半碗菌菇鸽子汤,又给沈明礼和自己各盛一碗。
煲汤的火候好,闻着就香。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听沈明礼跟老爷子说穗城和沪市的趣事。
老爷子多数都是听着笑,沈明礼一心四用,吃饭、喝汤、说话,给虞晚和爷爷夹菜几不误。
饭后,沈明礼陪老爷子下了三局棋。
等到快四点,小夫妻俩坐上军用吉普跟沈老爷子一块儿回了城东的军属大院。
在二楼窗边弹钢琴的沈明铃,看到院外军用吉普车牌号,笑着快步跑下楼,“回来了,哥哥嫂嫂回来了。”
正在小客厅逗虫虫的张姐,扭头问:“谁回来了?”
“我哥跟我嫂子。”
沈明铃套好外套,激动地跑出大门,要去院门外迎接,厨房里的王妈听到喊声,也笑着走出来,“都是大姑娘了,稳重点,小心别摔着。”
“你看着虫虫,别抱他出去受凉。”
王妈叮嘱一句张姐,也跟着套了棉袄去院外接人。
院外几十米远的停车场,不等吉普车停稳,沈明铃又喊一声,“哥,嫂子。”
等看到分离近两年的嫂子下车,激动情绪让她眼睛瞬间泛红。
“嫂子,你终于回来了。”
姑嫂俩上次见面,还是75年的8月份,现在转眼到了77年的2月15号。
虞晚一下车,就看到小丫头抽鼻子,笑着逗她,“一年多没见,明铃都长成大姑娘了,我带了许多巧克力和各种糖果,等会全都拿给你。”
沈明铃悄悄偏头抹了抹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嫂子,你还当我是小孩子。”
“你本来就是小孩子。”
……
“爷爷。”
沈老爷子最后下车,被警卫员和沈明礼扶着往院门口走。
王妈这时过来,让勤务兵帮着拿后备箱的行李。
进了院门,回到家,虞晚还没脱下外套,挂在衣钩上,先听见一侧小客厅里的“咯咯”笑声。
小虫虫被放在加了护栏的沙发上,张姐拿一个个动物面具蒙着脸上逗他玩。
蒙了老虎,蒙猴子,蒙了猴子,蒙大象。
小虫虫被喂得胖乎乎,白嫩嫩,穿浅蓝色连体棉袄,套一双虎头小棉鞋,头上戴的帽子也是虎头帽。
下巴处还垫着一块棉纱口水巾。
“猜猜我是谁?是小白兔?还是大灰象?”
挂好衣服的虞晚,蹑手蹑脚拿起茶几上的动物面具戴上,学着张姐的样,蹲在沙发边哄几个月没见面的小家伙。
“噢噢…”
多了一个戴面具的人,虫虫也有些犯迷糊,歪着脑袋思考,手指头抠抠这边,挠挠那边。
沈明礼不嫌事乱,把另一个老虎面具戴上,挨着虞晚单膝半蹲,逗弄问儿子,“猜猜我是谁?是爸爸?还是妈妈?”
沈老爷子坐到对面沙发上,笑呵呵地看孙子孙媳逗小虫虫。
等勤务兵背着行李进门,王妈守着他上楼放好行李,又下楼进厨房给老爷子和明礼两口子泡红参茶。
为了让小虫虫有玩耍的空地,小客厅有一面墙的五斗柜被搬到外面走廊,空出来的位置放了一辆木头学步车。
家具四角也全包了圆弧皮革,原本放热水壶和玻璃杯茶杯的双开门柜子,现在里面什么都不敢放,就怕孩子拉开门烫到自己,又或者打碎杯子割伤手。
小虫虫眨巴着大眼睛看三个动物面具,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或许是血缘使然,先爬着到了大灰象面具前,伸着小胖手去抠面具边缘。
“噢噢…嗯嗯…”
奶声奶气的哼唧,像是在说快摘掉面具,让虫虫看看是谁。
虞晚躲在面具后窃喜,第一次触碰儿子的小胖手,软软小小的一团,还没她掌心大。
她取下大象面具,笑吟吟地看着儿子说,“虫虫,我是妈妈。”
“嗯嗯….”
小虫虫咧嘴笑着点下巴,一条晶莹透亮的口水顺着下巴流下来。
“哎呀。”
虞晚本来想亲亲他的小脸蛋,瞬间歇了心思。
她想保持点距离,小虫虫却赖上她,隔着半高的护栏非要往虞晚怀里凑。
母慈子孝的场面,看得沈明礼心里发酸,亏他一把屎一把尿地带儿子,熬夜几个月顿顿不落喂夜奶。
现在倒好,认了妈妈,认不到爸爸了。
他摘下面具想让儿子贴向自己,结果小虫虫好像忘记这么个人,躲在虞晚怀里,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伸手要抱他的陌生男人。
“虫虫,我是爸爸,来让爸爸抱一抱。”
儿子抗拒的小表情,刺痛沈明礼的心,王妈正好端红参茶过来,点破关窍,“你把胡子留长,续上一圈,虫虫就认得了。”
“别动,擦擦口水。”
虞晚仰着脖子往后靠,生怕儿子把口水流到自己羊毛衫上,又怕他吸了羊毛进鼻腔。
她捻起儿子脖子上的口水巾,一捻,湿哒哒的触感,让她只能拿自己的手帕给儿子揩口水。
口水还没揩干净,小虫虫又扯起她的长发辫。
“明礼,你来抱。”
她把小家伙送沈明礼手里,落了轻松,也成全沈明礼的父爱泛滥。
“坏虫虫,爸爸都不认得了?来,让爸爸亲亲你的小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