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不染眼神望着远处,沉默良久,似乎在回想什么。
林破南的目光宛如磁石一般,牢牢地落在尘不染的脸上,静静地等待他的回话。
她凝视着尘不染的侧脸,那张脸如同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然而,同样的面容,在他是尘不染时,眉眼间流露出的尽是温柔,宛如春日暖阳。
而当他是李尘时,连下颌线都仿佛隐藏着锋芒和锐意,恰似冷峻的冬日寒风。
尘不染似乎感觉到林破南在看他,他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与林破南对视。
“南陵与大周同宗同源,大周一分为二已经三十余年,本王希望有朝一日,本王能统一两国,甚至一统天下,重现大周盛世。”
尘不染的语气坚定而有力量,似乎他非常笃定自己能成为再次开创大周盛世的君王。
林破南微微震惊。
她从未想过那个在她面前一直柔弱不堪的尘不染,竟有如此抱负。
尘不染的希望,是大周与南陵两国百姓的希望,亦是她的希望。
要实现这个希望,不知又有多少将士抛头颅洒热血。
可是,若大周与南陵两国不统一,两国之间的战争就永不休止,伤亡只会更多。
见林破南震惊不语,尘不染低声问道:“林将军是不是觉得本王好高骛远?”
林破南摇了摇头,认真地说:“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无论结果如何,总要有先行者。王爷有如此抱负,实属难得。”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尘不染重复着这句话,“林将军说得极是。”
说着尘不染顿了顿,看着林破南,微微一笑:“所以林将军不能放弃自己,要长命百岁,见证本王再创大周盛世。”
林破南盯着尘不染的笑眼,沉默良久,嘴里吐出一个字,“好。”
这声“好”驱散了一直笼罩在尘不染心中的阴霾。
再厉害的名医圣手,再贵的名贵药材,也救不了一个心如死灰的人。
只要她不再一心求死,他就会想尽办法治好她的病,养好她的身子。
尘不染脸上的高兴溢于言表,“我视林将军为友,将军称我王爷,难免显得疏离。林将军还是像以前一样,唤我不染吧。”
林破南淡笑,“以前你是尘不染,而如今你是李尘。反倒是我,如今成了丧家之犬,王爷再称我为林将军实为不妥。”
林破南坚持叫他王爷,尘不染听了,心中苦涩,他以后只怕再也无法像以前那般在她面前肆意了。
但是,她坚持不要紧,他在她面前会放下王爷之尊,还是如以前那般待她。
“那不染应该如何称呼林将军?”尘不染饶有兴致地说:“不染可否像在谨一样唤林将军一声玉郎?”
尘不染早就想叫林破南一声玉郎。只因叫她玉郎,他与她才显得不那么疏远。
见尘不染自称不染,林破南颇为无奈地笑了笑。
她没有纠结他的称呼,沉声道:“陵山弑君后,这世间再没有林破南,亦没有林玉郎。”
尘不染疑惑地看着林破南,那他该如何称呼?
“林姑娘?”尘不染脱口而出。
林破南微怔。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称呼她。
她想了想,道:“攸攸,林攸攸。”
攸攸,远貌。
距离很远的样子,她为何取一个给人如此疏离的名字。
尘不染不解:“不知此名有何深意?”
林破南眸色微沉,“以前的人和事都已距我甚远,此名正合此意。”
不管是前世早逝的林攸攸,还是今生女扮男装的林破南,都已远去。
尘不染目光沉沉,看着林破南,轻声唤了一句,“攸攸。”
林破南以微笑回应。
尘不染看着林破南淡然的笑眼,忽地意识到什么,心底乐开了花。
他是第一个叫她“攸攸”的人,他突然觉得“攸攸”二字比“玉郎”还动听。
“攸攸,攸攸。”尘不染又连续叫了两声。
林破南皱眉,疑惑的看着尘不染。
尘不染极力掩饰内心的雀跃,慌慌张张解释:“不染害怕自己记不住,便多喊两次。”
林破南:“………”。
这时,门外传来彩云的声音:“王爷,姑娘要喝药了。”
尘不染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回了句:“把药端进来。”
彩云端着药进来,先给尘不染和林破南福了福身子,将药碗放在桌上,然后退了出去。
只要尘不染在月澜院,从来都是他给林破南喂药,彩云自然识趣的出去。
尘不染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端起药碗,喝了一大口含在嘴里,药汁便在口中化开。
林破南:“……”。
林破南满脸诧异地看着尘不染,这难道不是给她准备的药?
尘不染注意到林破南眼中的惊讶,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她已经醒来,无需自己口对口地喂药了。
回想起那段嘴对嘴喂药的日子,尘不染的脸颊瞬间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如同熟透的苹果。
他皱着眉头艰难地咽下那口苦药,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想替你尝尝这药苦不苦。”
尘不染将他喝过一口的药碗放在桌上,局促的看着林破南,不知如何是好。
林破南眼睛盯着桌上喝了一大口的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端起药碗准备喝了剩下的。
就在这时,尘不染忽地起身,伸手去拿林破南手中的药碗,“我吩咐彩云重新熬药。”
话音未落,尘不染如惊弓之鸟般,紧张得竟然碰翻了林破南手中的碗。
药碗瞬间哐当落地,褐色的药汁如瀑布般泼洒在林破南身上。
林破南:“………”。
林破南抬眼望着尘不染,眼神中充满了无语和惊愕,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尘不染惊得如泥塑木雕一般,脸上的尴尬如潮水般涌上,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连连道歉:“攸攸,对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的。”
林破南心中疑惑不解,尘不染今日的行为真是怪异得很。
她若无其事地起身站起来,轻轻抖了抖裙摆上的药汁,“无妨,我去换身衣服就好。”
“我让彩云进来伺候你更衣。”尘不染红着脸,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