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破南狐疑地看着尘不染。
她一个失势的大周将军,何德何能能助他登上南陵皇位。
尘不染看出林破南眼中疑惑,不疾不徐的解释:“本王知道林将军手握重器,陵山的惊雷之声与夜袭崖州的惊雷之声如出一辙。”
尘不染深知,若他告诉林破南,他是因为喜欢她才一直留在邺京,林破南肯定不信。
非但如此,反而会排斥他。
不如将自己的所图告诉她,她反倒不会多想。
林破南垂眸看着自己无力地双手,情绪低落地说:“昔日的林破南也许对王爷有用。如今、如今我只怕连提刀杀鸡的力气都没有,与废人无异,谈何相助。”
“林将军不要妄自菲薄。”尘不染安慰道:“在不染心中,林将军从不是只会动武的莽夫。”
林破南唇边勾起一抹讽笑,沉默不语。
以前她常和尘不染说,要他学骑马,学点防身的功夫。
而今不曾想他成了有权有势的辰王,而她武力全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想来真是讽刺。
林破南唇边的讥诮刺痛了尘不染的眼睛,他心疼地看着林破南。
想了想,道:“我未经你同意,便将你带来南陵,实属无奈。”
“你伤得太重,当时救下你,你一直昏迷不醒。”
大周动荡不安,四面八方皆有官兵追捕,萧令安也在暗地里找寻你的踪迹。”
“我原本想要把你交予萧令安,然而我考虑到萧令安的四周必定有他人监视,唯恐他无法保护好你,便将你带到了南陵。”
尘不染特意隐去在竹林小筑藏身的那三个多月,是因为他觉得有些事瞒着她也许更好。
听到萧令安的名字,林破南的眼神犹如落日的余晖般渐渐暗淡下来。
她心中最难以释怀的,便是对萧令安的那份愧疚。
“他可还好?”她低声问。
她口中的“他”,是指萧令安,尘不染心下了然。
尘不染踌躇良久,才缓缓开口:“你刺杀咸宁帝后,萧令安就被赐封为襄亲王,今年三月,他娶了嫣然公主为妻。”
尘不染言罢,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林破南,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
尘不染本以为林破南听了之后,会生气愤怒,谁知林破南的眼中竟只有万般无奈和无尽悲哀。
她犹如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缓缓垂下双眼,沉默不语,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尘不染静静的看着林破南。
林破南身上那如秋叶般落寞萧瑟的气息,让尘不染心中泛起阵阵酸楚。
他想要安慰她,却又如鲠在喉,不知如何开口。
尘不染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她的落寞而沉重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倘若想去找萧令安,我可以派人护送你回邺京。依我之见,以萧令安如今的能力,为你换取一个新的身份在邺京生活下去,并非难事。”
尘不染绝非良善之辈,亦非坦荡君子。
爱,本就是自私的。
他,存有私心。
与其今后终日忧心林破南是否会重回萧令安身旁。
不若以退为进,此刻便将此事挑明,以探林破南内心究竟作何念想。
林破南看着尘不染沉默不语。
她的眼神复杂不明,令人难以捉摸。
良久后,林破南低声开口:“嫣然公主是个好姑娘。”
尘不染闻言,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窃喜。
他不想林破南一直陷在悲伤的情绪里,将这个沉重地话题的转移。
“你三叔、表兄表妹还有林云他们现在被齐延安置在崖州。你若想见他们,我接他们来蓟京。”
林破南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她没有所托非人。
“他们好吗?”
“林三老爷听到你与咸宁帝同归于尽的消息,病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这次我去滁州顺道去崖州探望,林三老爷的病已经好了。你表兄的伤也已经养好了。”
虽然林家众人由齐延照顾,但尘不染一直在暗中关注林家的一切。
在林破南昏迷不醒的日子里,他会将这些说给她听,以此来唤醒她的求生意志。
林破南眉目微动,脸上微微动容。
“我沉睡了如此之久,或许他们早已认定我离开了人世。
我这具残破不堪的身躯,又怎能知晓还能在人世残存多久?
他们好不容易才从丧亲之痛中稍稍平复,我又何必让他们再承受一次失去的苦楚。”
听到如此丧气之言,尘不染心中如有千斤巨石梗塞。
他眼神坚定,如磐石般不可撼动,朗声道:“有本王在,林将军定当长命百岁。”
林破南浅笑不语。
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
“王爷,看在往日我对王爷照顾有加的情分上,王爷可否为我安排一处清净的地方,了此残生。”
这一生,她已经经历太多,她不想再卷入这世间纷争。
尘不染哑然。
了此残生?
他好不容易将她救回来,怎么可能放任她不管。
他认真思考一番道:“本王对在谨没有夫妻之情,却是真心相交。林将军对本王的照拂,本王一直铭记于心。”
“在谨和林将军都是至情至性人,本王自知有目的的接近在谨和林将军,欺瞒你们,实属有愧。”
“之前本王想借林将军的力量助不染一臂之力,但如今本王打消了这种想法。”
“在谨死前将本王托付给林将军。若在谨泉下有知,在天有灵,知道今日这般境况。”
“他定然不会怪罪本王,而会要本王照顾好林将军。”
“本王不会将林将军送去任何地方,本王会费尽全力将林将军的身子养好。”
“从今以后,林将军无需有所顾虑,只需做自己就好。”
“只要林将军留在辰王府,不管林将军想做什么,本王都会支持林将军。”
尘不染的话语真挚而诚恳,仿佛一颗璀璨的星辰划过漆黑的夜空,让林破南不禁为之触动。
她看着他,“你父皇已经立储,你想做南陵皇必然前路险阻,输赢不知,我留在辰王府不见得能清静安稳。”
面对林破南对他能力的质疑,尘不染有些生气,却没在脸上表现出来。
皇位还没争,这憨货就给他泼冷水,她就对他这么不信任?
尘不染眼神坚定地说:“就算本王输了,本王也会妥善安置好林将军。如同当初林将军预备蚍蜉撼树,事先将本王和林家人送往安州。”
林破南哑然。
她听出了尘不染语气中的愠怒,不知是气她泼他冷水,还是气她瞒着他和林家人自己去赴死。
她默了默,问道:“为何非得争那个位置,做个闲然王爷不更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