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叫做伊斯米尔科格的小村庄,坐落于弥戎河的两条支流——伽尔喀斯河与瓦斯特拉河间长满青草的低地上。
位于帝国以西、斯特吉亚以南和巴丹尼亚以东的三国交界处。
它是属于斯特吉亚中一个小贵族的所属领地。
当地人大多以放牧为生,因为北方的寒冷气候,所以只有少数人才会选择种植一些耐寒的作物用以维持生计。
如果碰上了一些特殊的时节,他们也会拿起劈柴的斧子,成群结队的涌向帝国或者巴丹尼亚的境内进行劫掠。
尤其是当涅雷采斯皇帝,将大批的暴民驱赶至北部边境后。
这里彻底的沦为了强盗的乐园。
寒冷的冬季,冻死了大批的牲畜。
剩下的,也被饥饿的难民分食一空。
所以,村子里的男人们,几乎都手持着武器,外出抢劫去了。
长的过得去的女人们,则抱团取暖,一起去了附近的城镇讨生活。
而老人孩子们,大多都没有熬过凛冽的寒冬。
所以,伊斯米尔科格如今几乎变得与荒村无异……
这一年的夏季,因为寒冷气候的影响,再也不像往年一样炎热。
如果能够忘记凛冬来临时那骇人的暴雪,这早风中带着的那一丝清爽的凉意,简直可以说是沁人心脾。
伊斯米尔科格南部的瓦斯特拉河边,有一小队士兵,正在这里休整。
一名身材不高,但体格健壮的光头男人,正借着清凉的河水洗漱着。
“伽尔忒,“飞腿”回来啦。”
听到身后的呼喊,这名叫做伽尔忒的光头男人,从河边站起身来。
他微微眯起被水浸湿的眼眶,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怎么样?”
从他说话的声音就能听出,他还很年轻,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但在这队士兵中,俨然一副首领的模样。
“加列斯已经放弃了对我们的追击,我们安全了。”
这个被叫做“飞腿”的年轻人,气喘吁吁地对伽尔忒说道。
“你确定?”
伽尔忒好像总是喜欢言简意赅的表达方式。
“我发誓,我是亲眼看着加列斯那个混蛋,带着轻骑兵返回大部队的。”
“飞腿”信誓旦旦的回答,让伽尔忒放心了不少。
“这个苟酿痒的,我们与埃克斯家族的仇怨,他竟然敢妄图插手。”
“还不是埃克斯那个小杂种加入了圣殿,一飞冲天,那个老混蛋肯定想要巴结他。”
另外一名同伴在旁边愤愤不平的抱怨着。
“伽尔忒,你就说怎么办吧,我们都听你的。”
附近的人此时都以伽尔忒为中心聚集了过来,希望主心骨拿个主意。
“至少我们还不能回去。”
伽尔忒不再寡言,他略微沉吟了一会,抬起头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加列斯肯定会以指挥官的名义,给我们冠上逃兵的罪名发起通缉。”
他环视了一周,看着大家坚定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将要落到头上的罪名而有丝毫的改变,伽尔忒欣慰至极。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面带悲愤的继续说道:
“为了防止埃克斯的报复,我们至少近一段时间内需要在外面讨生活了,抱歉是我的冲动连累了各位兄弟。”
“伽尔忒,说什么呢,我们都希望淦死那个小杂种,我们支持你。”
听到四周力挺他的声音,伽尔忒的感动溢于言表。
他环顾四周,看着跟自己出生入死过的同乡战友。
不由得一股豪气自胸中涌出。
“如今帝国边境以及北方各国的匪患极为严重,我们也可以浑水摸鱼,先搞到一些好处再说。”
“听你的,伽尔忒。”
“你说怎么淦,就怎么淦……”
顿了顿,听大家表达完自己的意愿,伽尔忒接着说。
“帝国边境太过危险,北部森林也实在贫瘠,我觉得咱们应该再次向西,那里的巴丹尼亚人长年贩卖硬木,肯定富得流油,可以去淦它一票,然后再做打算。”
“不错,这是个好主意!”
飞腿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
看到其他的人没有意见,伽尔忒脸上露出了笑容,但这个笑容中,透出的是阴森和狰狞,
一行十二人的队伍,快速的收拾妥当,准备出发。
这些人正是从埃克斯原先所在的,厄庇克洛忒亚城守军中叛逃出来的士兵。
他们群殴过埃克斯后都被军法处置,挨了一通鞭子。
伽尔忒的光头也被埃克斯开了瓢,这算是旧仇未报又填新恨。
对埃克斯恨之入骨的他,决定寻找机会展开报复。
但后续的发展,让伽尔忒感觉事态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预料。
本欲置埃克斯于死地的伽尔忒,先是眼睁睁看着这个年轻人和伙伴一起,毫发无损的弄死了一名巴丹尼亚费奥纳勇士。
而后一进革耳塞戈斯堡后,就被主教选中,加入了圣殿。
这一系列的变化,让伽尔忒等人心里发寒。
尤其是当在城堡军营中面对指挥官和升职为队长的加列斯的横眉冷对,他彻底的慌了。
唯恐埃克斯报复会接踵而至,几人一经合计,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干脆趁着边境大乱,落草为寇算了。
他们又联络了几个同样来自于阿加尔蒙,自小就失去了父亲,家境贫寒娶不上妻子的年轻人们。
组成了一个小队,趁着夜间站岗,偷偷的逃离了革耳塞戈斯堡。
这群逃兵绕过了德律亚山脉,一路向北,准备等回到村子后再做打算。
但他们还没等跨过弥戎河,就被加列斯带领的轻骑兵队发现了。
无奈之下只能钻进森林,借助革耳塞戈斯村的渔船渡河北逃。
要说人一旦倒了霉,那真可谓是祸不单行。
好巧不巧的,刚摆脱掉后面的追兵,前方又来了堵截。
众人刚才渡过弥戎河,就被一群强盗偷袭。
这些强盗凶悍异常,并且个个善使长弓。
顿时让队伍阵脚大乱。
但伽尔忒好歹参加过许多场战役,也具备了一定的指挥能力。
在丢下了两具尸体后,伽尔忒带领着剩余的十二名同伴,狼狈不堪的游过了水流并不算湍急的瓦斯特拉河才总算是摆脱了追击。
伽尔忒的双眼已被无尽的仇恨所填满,他盯着河对岸那群耀武扬威的绿林强盗,记住了他们的长相,尤其是那个带头的首领,优秀的视力能够让他清晰地看到那人脸侧快要裂到嘴角的疤痕。
他发誓,等休整过后,便要回到那片森林,找出他们的老巢,将他们赶尽杀绝。
而身边那些刚经历过战争,血性未消的战友,他们也渴望杀回去,一雪前耻。
所以,当他提出西进的打算后,大家都一致表示赞同。
原定的计划,是向西跨过瓦斯特拉河后,先进入森林打猎以获取支持体力的食物。
并且隐藏行迹,摸出那群强盗据点的位置。
但伽尔忒在临行前改变了主意。
庄他决定先拿附近的斯特吉亚村开刀,让手下的兄弟们练练手,同时派出人手,乔装打扮后回到森林里打探敌情。
凭借抢劫来的战利品,可以在附近的帝国村庄再招募一些人手。
等找到了那群胆敢偷袭自己的混蛋,就攻下他们的老窝,来个鸠占鹊巢。
这样,也算是有了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当队伍临近伊斯米尔科格村时,看到的就是之前所提到的那副场景。
老得快要入土的农民,双目无神的在田间劳作。
他们拿着锈迹斑斑看起来破烂不堪的农具,绝望地与如同帝国军团般难以对付的杂草们抗争着。
伽尔忒想到了福音圣殿的教士们,在诵读圣典时所提及的世界末日时的场面。
但一想到圣殿,就让他不由自主的,眼前浮现出,埃克斯那帅气到令人嫉妒的该死模样。
还有他那个混蛋哥哥,竟然得到了自己女神的喜爱。
“都该死!!!”
伽尔忒突然变得暴虐起来,他扭曲的面部,表情狰狞的看着,村子里那些本该得到同情的农民。
身后的同伴听到了伽尔忒的呓语,顿时都愣住了。
“杀光这些该死的蛮子!”
飞腿的哥哥,在不久前死在斯特吉亚人的劫掠中,他的父亲,死在了诺德人的劫掠中,他的母亲、他的叔叔……
他对北方人的仇恨,就连创世神都无法化解。
而他的高呼,就像是帝国火被泼上了滚烫的开水。
这些与北方人多多少少都有着血仇的帝国战士。
心底升起了熊熊烈火,将心底最后一丝理智也燃烧殆尽。
这是一场屠杀,一场毫无人性可言的肆虐。
老人颤颤巍巍的举着农具,他们一时忘记了该逃跑还是抵抗。
好像无论怎样的选择,自己这年迈的身体都无法完成。
孩童们早已被饥饿抹去了灵动,他们无助的站在原地。
眼睁睁地看着这些陌生人,将面前本就破败不堪的画布撕得粉碎。
伽尔忒清醒了过来,他被眼前发生的场景惊呆了。
一切不应该是这样的,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他只是想对他心底仇恨的目标展开报复。
这些无辜的农民……
“不,这群该死的北方蛮子……是的,他们都该死……”
仇恨,就像是滴入水中的墨汁。
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侵蚀内心中所有清澈的角落。
他只是保持了瞬间的清醒,就再次的沉沦进苦海之中。
伽尔忒仿佛着魔一般,无知无觉,他缓步向村子的中心走着。
眼底透露出的仇恨像是凝结成了实质,如同火苗般在眸中攒动。
十二名骁勇善战的帝国轻步兵。
在这里,他们就像信仰多神的巴丹尼亚人口中,死神手上锋利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生命。
“住手!”
村子的北边,突然杀出一队全副武装的战士。
为首的一人,放声高喝,混乱的场面一时间竟然都停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