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宝贝儿媳有了孕期反应后，董秀芹愁的头都要秃了。
    孕吐可以忽略不计，只吐了一次后就再也没吐过。
    可是她胃口不开啊，什么都不想吃，闻到肉味就吃不下，最喜欢吃的海鲜也是同样，不管烧的再色香味俱全，她意思意思夹个几筷就停下了。
    只喜欢吃煮土豆蘸酱油、腐乳，给她一小碟腐乳她吃的比海鲜还香。
    张洁琼这样的情况，让李亮担心不已，也跟着没了胃口。
    “老婆，你这样不行，营养跟不上，要不我们偷偷出去吃麻辣烫吧。”
    他话音刚落，就听“yue”的一声干呕。
    赶紧递上床头常备的水，轻拍她的背顺气。
    “都四个月了，你没胖反而瘦了一点，我好担心啊，光吃土豆和腐乳哪有营养。”
    “可是我真的只想吃这个啊，别的吃不下。”
    张洁琼也奇怪了，难道她的土豆脑袋给力到这个份上了吗？强大到能自己排除异己了。
    “你想想有什么想吃的，我偷偷出去给你买或者等俊海晚自习回来让他放在书包里带回来，保证不让妈知道。”
    想想婆婆这段时间的状态，她笑道，“估计妈比你更想让我主动提吃的。”
    她什么都不想吃，急坏了还在近海的家人。
    李成才和郑青枝两人特意坐大巴到省城，给她带了自己做的糟鱼和咸菜。
    可她还是吃不下。
    董秀芹悄悄跟李亮说，会不会过了五个月会好一点，胃口能开一点，让他多想想囡囡有没有想吃的，不管是什么都要满足她，哪怕是垃圾食品和冰淇淋也行。
    可是到了八个月，张洁琼还是只中意土豆和腐乳。
    不过比以前好了一点，土豆不再局限于水煮，煎炸炖煮都能吃得下。
    董秀芹开始主营土豆业务，誓要用土豆做出一桌满汉全席来。
    今日土豆炖牛腩、香煎土豆饼，明日清炒土豆丝、土豆海鲜汤，后日土豆咸菜羹、炸薯条。
    老婆这么精细地光挑着土豆吃，把李亮愁的恨不得化身为土豆。
    连去云城对账的时候都在摸着老婆的肚子，思考土豆还能做出什么菜色来。
    虽然土豆脑袋的胃口是开了，可又出来一个新问题。
    孕晚期肚子大起来了压迫内脏，张洁琼晚上开始呼吸不畅了。
    本来想瞒着李亮自己去沙发上坐坐的，没想到刚一起身就被李亮察觉了。
    “老婆，你干嘛去？”
    听到她说躺在床上呼吸不过来，李亮抱起被子，“你先坐一会，我把被子拿到客厅，我陪你去客厅睡。”
    他走之前轻轻抚了抚她的肚子，“宝宝，求你别折腾你妈妈了。”
    从来一觉到天亮的人竟然半夜会被闷醒，要是他没注意，万一…
    呸呸呸，童言无忌，李亮心里啐自己胡思乱想。
    张洁琼不知道李亮怎么会这么警醒，在客厅坐躺了一夜，她才知道原来他经常会轻触她的鼻息。
    她半睡半醒之间察觉到他伸过来的手，不知道他要干嘛就懒得清醒过来，后来次数多了，她才知道一个晚上他会重复十余次。
    再一次伸手探触她的鼻息以后，张洁琼抓住了他的手，“亮亮，别担心，我没事。”
    李亮的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肚子，声音清醒却低沉，“老婆，我们只生这一个吧。”
    这段时间他心疼极了，一开始是吃不好，现在是睡不好，偶尔还会腿脚抽筋。
    整个孕期，他只能帮她按摩腿脚，涂抹防妊娠纹的乳液，其他生理上的问题他束手无策。
    抓住他覆在她肚子上的手掌，她轻声说道，“别担心，你瘦了好多我才心疼呢，你怎么会想到试我呼吸的？”
    李亮是在她7个月左右才有这个习惯的，他网上查孕妇的注意事项，无意中看到不好的新闻，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不过他不想告诉她，免得她担心宝宝的同时还要担心他。
    将脸贴近她的腰部，他闷声说道，“怎么可能不担心，要是男人能生孩子多好，就不用你吃这个苦了。”
    “傻瓜，快睡吧，等天亮了我们就回房，别让妈和俊海担心。”
    每次孕检，医生都说母亲和孩子都很健康。
    咨询过医生又感觉自己状态很好，张洁琼不顾李亮的反对，上班到了第40周才休假。
    在家没待两天，孕检时说羊水变浑浊加脐带绕颈，需要准备住院生产了。
    听到门诊医生的话，李亮感觉腿都软了，搂着张洁琼的手都垂了下去。
    整个人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才好。
    还是董秀芹经历的事多，马上让医生开住院单，她陪儿媳去办理住院手续，让李亮回家拿换洗衣物和待产包。
    门诊医生说孩子不大，可以顺产。
    到了住院部，医生全方位按了按张洁琼的肚子，说孩子绝对超过8斤了，让她们考虑下剖腹产。
    董秀芹懵了，问医生，“我家囡囡怀孕到现在光吃土豆了，这孩子还能长到8斤多啊？”
    医生翻着孕产检手册，又看了看气色很好的产妇，听她称呼孕妇“囡囡”以为两人是母女。
    “你女儿属于养胎不养人，胖的不多。”
    张洁琼怀相很好，除了挑食，其他都很顺心，水肿、长斑、妊娠纹都没有过，她怀孕没受什么累。
    所以她自己是想顺产的。
    现在条件好，不用为生计发愁，家里也住的开，后面国家还会放开生育政策，她想生二胎，让孩子有个伴。
    小区离妇产医院近，李亮回来的很快。
    顺产还是剖腹产，董秀芹不敢做主，刚想去楼梯口打电话回近海，就看到儿子走出电梯，马上把他拉了过来。
    语气非常焦急，“小亮，医生说宝宝绝对超过8斤，让我们选择剖腹产，囡囡想顺产，你说这该怎么选啊？”
    不愧是母子，李亮听到孩子的重量，也是不敢相信，“我老婆天天吃土豆，孩子不可能这么大的吧？门诊那边不是说宝宝不大可以顺吗？”
    “住院部接生的孩子多，他们肯定有经验，说囡囡是养胎不养人，我刚想给你爸和岳父母打电话呢。”
    李亮没多考虑，“那就剖，听医生的，要是顺的时候发现孩子太大，不是要吃两遍苦头吗？”
    他催董秀芹赶紧带他去病房，他还想去问问医生具体情况、什么时候进产房。
    张洁琼在擦洗病床，董秀芹连忙过去抢过她手里的消毒湿巾。
    “囡囡呀，你都快生了，有什么事你跟妈说，我会做的啊。”
    李亮扶着她坐下，“老婆，妈跟我说了，我们还是听住院部医生的吧，我不想你吃两种苦头。”
    还没等张洁琼回话，医生迈着急匆匆的脚步进来了，“11床，你们想好了没有？我们要排手术室了。”
    李亮立刻应道，“我们剖腹产，麻烦医生止痛泵什么都用上，别让我老婆吃苦头就行。”
    医生听到回复旋身就走，没一会护士就拿着文件来让家属签字。
    这工作效率杠杠的，节奏非常快。
    张洁琼本来想吐槽几句李亮都不跟她商量，但看见他签字的手都在颤抖，她闭口不言。
    董秀芹也在借着整理东西的动作掩饰自己的紧张，等李亮签完字，她问，“要不要先给家里打个电话？”
    前一个护士刚走，后一个护士又来了，领走了张洁琼说要备皮。
    刚回病房，又来抽血，把母子俩紧张地出了一脑门的汗，都顾不上给家里打电话。
    抽血结果跟手术通知一起来的，中午11点半进手术室，让产妇不要吃午饭。
    接到电话的张大军和李鸿雁拎起早就准备好的行李冲出了小商品市场。
    等不及李建国过来了，他们打了辆出租车就出发去省城的妇产医院。
    张洁琼进手术室之前，张大军和李鸿雁赶到了。
    看到亲人到来，董秀芹紧绷的心情舒缓了些。
    而李亮恹恹地喊了声“爸妈”后继续靠在张洁琼的身后抚着她的肚子，跟平时的热情周到完全迥异。
    知道他是担心老婆孩子，张大军两人应了声就跟董秀芹聊了起来。
    听到孩子会超过8斤，他们都不是很相信。
    除了肚子大了许多，张洁琼其他变化很少，连脸都没什么变化，孩子怎么可能会这么大。
    李建国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送张洁琼进手术室的时间。
    手术室外的金属门一关，李亮就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口急得团团转。
    李鸿雁和董秀芹双手合十念叨着菩萨保佑。
    张大军去医院门口等李建国顺便抽烟解解愁闷担心。
    张洁琼应麻醉师的要求，抱着肚子尽力把自己团成了一颗球。
    随着麻醉剂的起效，她清醒着被推进了手术室。
    “羊水清的，脐带绕颈两圈，孩子很健康。”
    张洁琼提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她隐约看到护士抱着白色的一团走过，过了一会儿听到哇哇大哭声。
    这就是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吗？真好啊。
    “产妇张洁琼。”
    她“嗳”了一声。
    护士继续大声说道，“出生的是男孩，重八斤八两，我先抱出去给家属，别担心。”
    在转圈的李亮听到金属门打开的声音，急忙凝神看去，没见到推车，他又垂下了头。
    “张洁琼，张洁琼的家属在吗？”
    身体的反应快于脑子，他急步冲了过去，“我是她丈夫，怎么了，我老婆要不要紧？保大保大，一定要保大啊！”
    话音刚落，他就呜呜哭了起来。
    李建国气地在他头上用力劈了一下，“臭小子，你在瞎说什么，没看到护士抱着襁褓吗？护士，我儿媳妇怎么样，没事吧？”
    “是啊，我女儿\/儿媳妇还好吗？”张大军三人围住护士，焦急地等着她回话。
    见过各式各样家属的护士见到这样的场景淡定一笑，又核对了产妇的信息后把孩子递给了一直伸着手的董秀芹手里。
    “产妇很好，现在在缝合伤口，你们再等一下，等她出来直接推去病房就可以了，那边护士会跟你们交代的。”
    护士语速很快，李亮顾不上看孩子一眼，追问道，“我老婆有没有受苦，还要多久出来？”
    护士没理他，按照流程告知孩子的信息后就转身回手术室了。
    听到护士说孩子有八斤八两，董秀芹觉得手上的孙子重的直往下坠。
    她轻拍了下孙子的小屁股，“混小子，长得这么胖，让你妈妈吃苦了。”
    说完她小心地把孩子递给一脸期待的李鸿雁，“来，外婆看看宝宝啊。”
    李亮自顾自地又开始转起了圈圈，老婆没出来他哪有心思看孩子。
    住院部的护士交代过要先把孩子送过去洗澡，担心两个大男人弄不清楚，还要准备换洗衣服和襁褓，李鸿雁和董秀芹先回病房，留下三个男人等着张洁琼出来。
    在手术室内的张洁琼等伤口缝合好又被留下观察了一会，没有特殊情况，护士才将她推出手术室。
    金属门开关过好几次了，每次有动静李亮就会冲上前查看是不是自家老婆。
    终于听到了“张洁琼”三个字，他扑过去轻触她苍白的脸蛋，呜咽着说“老婆，你受苦了，以后不生了，你疼不疼啊？”
    李建国和张大军凑过来也关心地问她情况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的。
    还在麻醉效果里的张洁琼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没事，先回病房吧。”
    张洁琼的忍痛能力连护士都很敬佩，没用止痛泵，压肚子、挂宫缩针这么疼都能不出声地忍过去。
    别的病房里“哎哟哟”的惨叫声连成一片，对比起来她真算得上是气定神闲了。
    这样的产妇太招医生护士喜欢了，一点都不会给她们找麻烦。
    家属还这么客气，进出都会感谢他们的辛苦。
    等张洁琼稍微缓过来，第二天排气后护士让她下床多挪动。
    李亮搀扶她去走廊了，董秀芹和李鸿雁想跟着，李亮劝止了她们，他想单独跟老婆说说贴心话。
    留下的四个大人在围在小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吃饱沉睡的小宝宝。
    “大军，鼻子像你。”
    “建国叔，这眉毛像你。”
    肉嘟嘟的一个小团子，五官都还不显眼呢，他们就开始讨论哪个部位像谁了。
    李鸿雁拉了拉外孙的小帽子，“就是这头发少了点，不过老话说了，头发少八字好，我家宝宝肯定聪明。”
    董秀芹也觉得孙子的头发太少，像个光头似的，不过长的是真壮实啊。
    送去洗澡的长推车上一溜儿的小团子，就属她家孙子最壮实头发最少。
    张大军感叹道，“真是想不到，囡囡一天到晚吃土豆都能把宝宝养的这么好，我还以为顶多6斤。”
    李建国立即附和点头，“就是说啊，这几个月我们跟着提心吊胆，这混小子在他妈妈肚子里把营养都吸收了，秀芹，现在阿洁胃口应该会好多了，你多做点好的给她补补。”
    李鸿雁想着昨天、今天女儿小鸡啄米似的吃饭方式，对董秀芹深感抱歉。
    “婶，这大半年你照顾囡囡辛苦了，她胃口不开又挑食，最苦最累的就是你了。”
    “哪儿的话，囡囡可让我省心了，不就是做点土豆嘛，总比没有目标好。”
    董秀芹是真觉得不辛苦，宝贝儿媳不会折腾人，从没借着肚子恃强怙宠。
    除了对土豆情有独钟，其他根本没让她操心过。
    周末出去逛街都要拉着她一起，还反过来说她太操劳，给她买东买西的哄她开心，让家里的小醋缸都嫉妒不已。
    她一直觉得当年为了儿子卖老脸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对了，这几天忙昏头了，我跟囡囡逛街的时候给你和大军买了不少东西，你记得提醒我啊。”
    大家正聊着天，小床里突然传来“噗噗”两声还伴随着臭味。
    李建国笑道，“哎哟我的乖孙，是不是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太吵了啊，还放屁提醒我们呢。”
    张大军拉过李鸿雁，“鸿雁，你快看看宝宝是不是拉了，要不要换尿不湿？我粗手粗脚的等下弄疼了宝宝。”
    三天后，等张洁琼出院回到家里，张大军和李鸿雁就告辞先行回去了。
    夫妻俩现在赚钱的动力十足，说开始要给外孙攒老婆本。
    为了让张洁琼坐好月子，宝宝是跟奶奶睡的。
    李建国在省城多待了两天，每天就围着宝宝转，笨手笨脚地学着换尿不湿、半夜起来热母乳。
    李亮觉得宝宝的屎太臭了，这么大的空间里竟会弥漫着屎臭味，李建国听到很不高兴，说他孙子拉的屎都是香喷喷的。
    他们还没想好孩子的大名小名，就一直宝宝宝宝的叫着。
    董秀芹给了李建国一个任务，回家后请村里的老秀才按照孩子的八字起个名。
    这次不自己取了，因为她儿媳有次说漏嘴，问李亮的名字是谁取的，说他们自己的名字都比李亮的好听。
    李建国想让儿子和儿媳自己取名，但张洁琼不同意，她是个起名废，李亮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初取的那些个他自称的爱称，没一个是能入耳的。
    听儿媳说孙子让爷爷取名会更有福气，李建国熨帖地笑成了一朵花。
    马上整理包袱回家和老秀才商讨去了。
    小煤气罐最终的大名是由李建国苦思冥想定下来的李镜清，小名土豆。
    谁让他折腾的他妈妈只能吃土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