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新闻社。
    一间满是霉味的大办公室里，几个员工挤成一团。
    昏暗中，他们目不转睛盯着屋内的唯一光源...
    那台放在办公桌上，又被专门垫高的平板电脑。
    灰尘噗噗的电脑屏幕上放的，正是这一次鬼潮防守的官方直播。
    “他妈的...”
    “姓孙的也不知道换个好点的写字楼，这破地方不说中央空调了，连个风扇也没有，这下停电了好了，不光要摸黑，还要蒸桑拿。”
    摄影老刘把体恤捞起来一半，悄悄露出了发福的肚皮，以此散热。
    旁边的叶歌芸却没办法，只能不断用新闻杂志扇风。
    “刘哥说的对，当老板的，让员工在这里加班，自己跑去厕所蹲着玩手机，这叫什么事？”
    编辑小李附和一句，就在他又想说些什么时，会议室门被推开了。
    孙社长回来了。
    吐槽老板的几人连忙收起嘴脸，转头继续认真盯着屏幕。
    时不时发出些“原来如此”的感叹声，来表示自己看的认真。
    “同志们，都看得怎么样了？”
    孙社长坐回人群中的空位，煞有介事的看向直播画面。
    看了没几秒钟，他嘴角一瘪不屑道。
    “嘁~”
    “我看，他们这帮科班出生的，也不比我们强多少嘛！”
    “要我说，这什么破烂鬼潮防守，就应该把直播的机会，让给我们这些本地小新闻社，也算是帮扶了一把中小企业，算是做好事了。”
    “哼。”
    “他们宣传部的人这么搞垄断，简直是有悖国策！”
    孙社长绘声绘色说完，员工们赶紧附和点头称是。
    他们嘴上不说但心里清楚，自家老板这几天火气很大。
    直播，是看不进去的，骂娘，是停不下来的。
    这也难怪。
    孙社长领着员工们准备了大半个月，到头来临时接到通知，说关于鬼潮的所有直播和报道，都只能由官方的宣传部来做...
    这简直就是拜堂听见乌鸦叫———倒霉透了。
    “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个完美的计划！”
    孙社长一拍脑门，头顶上的小灯泡一亮，就要发表新战术。
    而就在这时，电脑屏幕上的直播画面“喀嚓”一下黑了。
    黑底上一行白字弹出来，让孙社长眉头紧皱。
    “直播遇到技术性问题，正在抢修，马上回来，请勿离开。”
    孙社长喃喃念着上头的字，沉默片刻后，他习惯性转头质问电脑的主人编辑小李。
    “小李，你这电脑怎么又坏了？”
    “孙哥，这是公司的电脑，还有，不是我电脑坏了，是直播断了。”小李解释。
    “直播断了？也就是说，安全局官方的直播出问题了？”
    搞清状况后，孙社长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堪称喜上眉梢。
    “好好好！断的好！”
    “水坝那边荒郊野岭的，信号怎么可能稳定？”
    “我让你们搞垄断，这下好了，这么重要的直播出问题，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老天有眼，真是老天有眼啊！”
    望着刚才骂娘，现在又手舞足蹈的自家老板，员工们面面相觑。
    他们很久之前就有一个感觉，比起新闻社，孙社长更适合去做小品演员。
    “不对吧，好像不是信号问题，刚才那屏幕上...”
    叶歌芸喃喃说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刚才黑屏以前，她好像看到一张狰狞怪脸从镜头前闪过，但又不太确定。
    是自己看错了？
    应该是看错了吧。
    毕竟她如果没看错，那现场可就不再是信号问题，而是出了严重的安全事故。
    一个直播组，怎么也得有个十几个工作人员。
    人命关天，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算了，直播什么的不重要。”
    摄影老刘朝叶歌芸使了个「就此打住」的眼色，然后朝孙社长建议。
    “孙哥，既然直播都停了，那咱们也该下班了，这大晚上的打车不便宜。”
    此话一出，几个员工也跟着默默点头。
    无偿加班就算了，连回去的车费都得自己掏。
    这孙社长，说什么“学学人家官方直播的技术”，结果只是把员工往会议室里一塞，自己跑厕所玩手机。
    这种班，他们是一秒钟也不加不下去了。
    “急什么，这人家现场不正抢修呢嘛，都坐下，干大事的人，要有耐心。”
    孙社长说着，又灵机一动指了指厕所。
    “这样，有不清醒的，就去厕所洗个冷水脸，回来咱们继续。”
    “学海无涯，学无止境嘛。”
    这一番话下来，员工们纷纷变成了苦瓜脸。
    说实话，关于「惊悚游戏」的直播，他们确实挺感兴趣，但回家舒舒服服躺床上看，总比闷在这小黑屋里好。
    沉默的黑暗中，摄影老刘很快找到外围的叶歌芸，小声道：
    “小叶，要不你去跟孙哥说说，他现在就听你的...”
    老刘一顿挤眉弄眼，就差叫这个小他一轮的女人「叶姐」了。
    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现在他们的孙社长，谁的账也不买...
    除了叶歌芸。
    毕竟叶歌芸，可是那十二卫「李医生」的表姐。
    傍着她，他们这家小新闻社才有机会拿到李医生的独家采访权，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让李医生出个镜，拍个片。
    到时候，霸榜热搜，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所以，从上一次十二卫宣誓仪式，公开李医生身份后，孙社长，以及新闻社里的所有员工，对叶歌芸的态度便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虽碍于体面，倒是没人会硬舔叶歌芸，但像之前那种「买早餐」的活儿，叶歌芸是一次也没干过了。
    “我...好吧。”
    犹豫片刻，叶歌芸点点头，来到了孙社长旁边。
    “孙社长，这种信号问题，一时半会儿应该是修不好的，要不...”
    话没说完，孙社长就明白了其中意思。
    本来不想放人的他，脸上表情一僵，很快又挤出笑脸。
    “嗯...”
    假装慎重思考几秒钟后，他朝一众员工摆摆手。
    “好，小叶同志说的很有道理，咱们回家看也是看，大家把办公室收拾完就回去吧。”
    刚才还说学无止境，这转头就同意了？
    在一众员工吃了屎一样的眼神中，孙社长甚至第一个站起身，拎起皮包朝着外头走去。
    看起来，他似乎比这屋子里的任何人都要想家。
    “这姓孙的...算了，收东西吧。”
    “嗯，随便收两下意思意思，我们也走。”
    “小叶，这回可真是麻烦你了。”
    老板走后，员工们一边闲聊，一边开始收拾凌乱的办公室。
    当然，这只是个过场而已。
    等到五分钟后，确认孙社长去到地下车库，坐上自己的奥迪后，他们就会立马原地收工，跟着回家。
    「员工不能走在老板前面」。
    这是公司不成文的规定，也是他们身为员工的默契。
    “小李，等下跟我去宵夜不，麻辣烫。”
    “算了刘哥太晚了，我还得回家陪女朋友呢...”
    “女朋友？别逗你刘哥了，我还不知道你，你打母胎起就solo，哪来的女朋友？”
    此话一出，编辑小李脸上一僵，尴尬的转头望向落地窗。
    原本只是假装看风景的他，却眉头微皱，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等等，今天楼底下怎么这么热闹？”
    他狐疑的低下头，从二十七楼看向地面。
    这地方不是金融城cbd，只是个偏僻的老办公楼而已，按理说路上不该有这么多人。
    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但他仍旧得出一个不太准确的结论。
    “打架呢？”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打群架？”
    听到这话，周围几人一下来了劲，争先恐后的围到窗边朝底下看去。
    看了几秒钟过后，他们便察觉到了更多的异常。
    “是打架？我怎么感觉不像呢？”
    “好像没那么简单，你看那人手里提着的是...菜刀？”
    “地上好多血，持械斗殴啊这是，最少判三年的。”
    “不，不对，那边那个黑色的，皮球一样的...好像是脑袋...”
    “人头？搁这拍电影呢？”
    下班的轻松气氛，没让众人把这当回事。
    而就在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时，走廊里却传来一声怪异的“叮咚”。
    本该把孙社长送到地下车库的电梯，现在竟然是自己上来了。
    “嗯？他回来干什么？”
    摄影老刘眉头一皱，有些不悦。
    从那皮鞋鞋跟踏在地上的坚硬声音，他立马听出来这是自己那爱打扮的老板。
    嗒，嗒，嗒。
    皮鞋的声音倒是没错。
    只是这孙社长走路，怎么跟电影里那僵尸一样，拖泥带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