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布克将咖啡杯放下也走到门口。
    “总督先生，您别着急，现在德里斯先生的状况也由不得我们了，希望他自己能挺住吧。”
    “唉！”阿尔布克长叹一口气，摆手道：“走吧，我们去看看他。”
    阿尔布克和卡洛斯走向了安置德里斯的房间。
    刚走到他们居住的走廊外就听见德里斯那两个手下十分大声的说话，语气略带哭丧。
    “总督先生....完了，我们的联军舰队全完了！”
    德里斯微微一愣，并没有很快反应过来，反而质问克里斯丁二人：“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完了？我不是让你们去问问阿尔布克先生洗衣房在哪吗？”
    “不是的，总督先生，您没听清楚我们的意思，我说...联军舰队完蛋了，早在十几天前我们撤离马尼拉的时候就被大乾人击败了，两百多艘战舰无一例外全部沉没！”
    “哐当。”不知什么东西重重掉落在地上。
    阿尔布克和卡洛斯连忙加快脚步来到房间门口。
    “德里斯先生！”
    “德里斯先生您没事吧？”
    阿尔布克看见德里斯只是摔掉了一个杯子，当即松了口气。
    如果德里斯在他们这有什么闪失，葡萄牙王国还不知道会怎么莫名其妙得罪荷兰王国，一个总督可不是小官，是国王陛下派遣到地方的封疆大吏。
    所以德里斯绝对不能在他们这儿出事。
    德里斯左手扶着桌板，右手高高举起，像是一口气没喘上来，脸色憋得通红。
    一旁的克里斯丁和保罗连忙去扶他，就在阿尔布克觉得德里斯应该能挺过去时，德里斯忽然就昏倒了，嘴里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阿尔布克见状，连忙安排总督府的医生过来看。
    这下好了，荷兰这边的火枪兵指挥官范德希伯爵还没有从疯疯癫癫的状态恢复过来，荷兰总督也倒下了。
    大乾人的威力也太可怕了些...即使逃出来的人也能把人干昏倒和疯癫，这不禁令阿尔布克和卡洛斯脊背发凉。
    处理完荷兰总督的事情，回到办公室的阿尔布克和卡洛斯那股后怕的劲头上来了。
    “卡洛斯，你说...去广州抗议的人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总督先生，您放心，在他们去之前我培训过他们，肯定不会有问题。”卡洛斯信心满满道。
    广州，港口码头。
    一艘葡萄牙商船缓缓停靠进码头里，随着哗啦啦的声音传出，一根重量不轻的铁锚随之落下。
    很快船上放下一块跳板，许多人开始从船上下来，岸上的船工们则在工头的组织下纷纷上船对接搬运货物。
    “终于到了，记住，收起你们那该死的傲慢，这儿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广州。”
    “好的费尔南先生，我们会谨遵来时副总督先生的告诫的。”
    “嗯，我们下船吧。”费尔南走在前面，整理了一下衣领，拎着一个皮箱，随着人流走上跳板。
    “广州港还是相当繁华的，这里的吞吐量已经达到了我们马六甲海港的十分之一。”费尔南旁边一位比较亲近的葡萄牙人小声说道。
    “希望我们还能维持住吧，大乾人最近的动作实在是令人不安，听说他们已经开始对荷兰人动手了。”费尔南皱了皱眉头道。
    他旁边的人叫艾德加，是他的得力助手。
    费尔南作为一名优秀的谈判家，曾经舌战群儒为葡萄牙王国赢得了好几次兵不血刃的巨大利益，而这次，他被阿尔布克总督邀请过来与大乾人谈判，说实话他没有多少底，尤其是听闻大乾人这一两年来的战绩，费尔南心虚的很。
    不过，费尔南的心理素质还是相当强大的，他已经基本调整过来了。
    “费尔南先生，怎么没看见大乾这边迎接我们的人？总督先生没有派人提前抵达广州吗？”身后一名葡萄牙人不解道。
    “没有，我们自己去两广总督府求见吧。”费尔南说完，大步跨下。
    身后的一些人已经开始难受了，作为老牌帝国的抗议团，居然没有人迎接，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身后的人不理解，费尔南和艾德加却很清楚，这次本来就是他们理亏，濠镜澳的事情其实就是总督先生背后策划的，而总督先生让他们俩这次带队来呢，就是要表达出强烈的抗议，让大乾人排除对总督先生的怀疑，从而使大乾人没有理由对马六甲做出战略意图。
    费尔南一行人大多没有来过广州，费尔南也是十几年前来的，这里早就大变样了。
    所以他们一路上跌跌撞撞，不是很顺利，要不是找到一个定居在广州的葡萄牙向导，他们可能一天都摸不到两广总督府在哪。
    “大乾人的贸易商船不是很多，这广州城着实太大了，至少是我们马六甲城的十倍之多！”一名使团成员惊讶道。
    “这位先生您可真会开玩笑，马六甲城可真没法和广州城相比，广州城的人口早已突破百万了。”
    “百万人口？？”听到向导的话，艾德加等人惊出一身冷汗。
    “没错，我们葡萄牙国内总人口才一百多万吧....大乾这里光是一座城就有百万人口了。”
    “可怕....”使团众人汗颜道。
    “诸位先生，到了，这里就是两广总督府。”向导指了指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上方牌匾。
    费尔南让向导和一人去找安顿的住所，他则和艾德加上前与大门口的卫兵沟通。
    费尔南作为谈判专家，懂得多国语言，汉语虽然难但也说的清楚。
    费尔南学着大乾人行礼的模样，朝着一名看起来是领头的卫兵拱手作揖道：“这位大人，我们是来自马六甲城的葡萄牙使团，特此求见总督大人，不知可否通报一声？”
    领头的卫兵脸上并没有异色，向来广州城会说汉语的外国人颇多，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在这儿等着，总督大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看到那了吗？这都是要见总督大人的夷人。”说着，卫兵指了指不远处排队的一群人，他们中有的样貌跟他们差不多，也是来自欧洲的人，还有一些是非洲人和印度人，各色人等都有。
    费尔南有些发愣，他还以为自己挺特殊没想到却是这般常见。
    “走吧，我们去等着。”费尔南知道，现在必须要见到两广总督，不然他们的抗议无效。
    来到队伍的末端，费尔南便听到几人用英语交流道：“你们都听说了吗？新的外商贸易法案要在广州颁布了，以往我们洋商的优惠特权不仅全取消了，还要补交各种商税...”
    “太可恶了，自从广州十三行倒台后，我们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大乾人难道不怕我们从此以后都不来了吗？”
    “唉！其实来不来，大家心里不清楚吗？只是以往的暴利都没了罢了，利润还是相当丰厚的，欧洲上层早就离不开大乾的茶业、丝绸和香料了，几百年养成的上流习惯...怎么可能一下子改变，那些贵族老爷们可都愿意花大把的钱买大乾的进口产品。”一名荷兰商人摇头道。
    “谢特！可大乾人也太不把我们当人了。好歹我们也是来自欧洲的商人，现在却要和印度人和非洲人一起排队。”
    “行了，少说两句吧，被人听见报告上去，两广总督真会对你下驱逐令的，现在的大乾官署硬到可怕。”
    “对了，你们听说一个小道消息吗？说是津门那边一直在对东北亚两国，出口极其廉价但是质量极佳的服装产品，好像是大乾京师的服装工坊生产的，性价比极高，送到欧洲去价格能翻一百倍。”
    “一百倍？范巴斯先生，您确定没有在开玩笑？？”其他商人纷纷笑了。
    一百倍什么概念...他们从大乾进口到欧洲的茶叶也就才十倍利润，就这十倍利润都足够让无数的欧洲航海人冒险了！一百倍...那还不得把天掀翻了？？
    “真的是一百倍...现在欧洲出售的棉织品价格极高，丝织品更不用说了，而从津门进口听说只要百分之一的价格，我已经派了好几艘船去了，你们要不是和我关系好，谁会告诉你们。”荷兰商人义愤填膺道，不过声音依旧压得很小，他还偷偷看了一眼费尔南。
    见费尔南他们似乎不是商人，也就没有多少防备。
    可费尔南听后，心中大为吃惊。
    因为这名荷兰商人报的价格的的确确是欧洲售价的百分之一....
    他一年前刚从欧洲那边到印度去，又从印度过来。
    最近几年，欧洲的棉织品和丝织品价格极其高昂，别说平民百姓，就是普通的小城贵族也要掂量掂量。
    听说好像是因为棉和丝产地出现了点问题，供应不足了，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是因为工坊的生产技术百年没有提升，加上需求旺盛，供给远远小于需求。
    可令费尔南奇怪的是...大乾人是如何把价格压到这么低的？？
    按以往的价格看，大乾的棉纺织品和丝织品的价格相当稳定，在大乾的售价也不便宜，卖到欧洲的棉纺织品几乎不赚钱，甚至还要亏钱，也就只有丝织品卖的比较好，能有个五六倍的利润，但也是因为溢价高，贵族老爷们就吃大乾丝织品这一套，将其当做奢侈品来穿。
    怎么可能会有百倍的利润，如果这个荷兰商人是在扯淡的话，那也说的太离谱了。
    “反正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爱信不信，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荷兰商人信誓旦旦道。
    费尔南见他说的那么真，不由好奇的出声问道：“范巴斯先生，您好，我们是葡萄牙马六甲地区的使团，不是商队，想问您一个问题，可以吗？”
    见费尔南真诚的表明身份，愣神的荷兰商人范巴斯点了点头：“尊敬的使者先生，您问吧，我知无不言。”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范巴斯先生，我想问的事情是关于津门贸易的，您怎么那么确定津门的纺织品卖到欧洲有百倍利润...”
    “这...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确定消息是正确的，因为它来自我的亲哥哥，他已经在做津门到欧洲的贸易了，第一批纺织品货物已经从津门出发，最多九个月就能抵达伦敦，收购的价格就是欧洲售价的百分之一。”
    “原来如此...请问还有其他消息吗？”费尔南点头道。
    “倒是有一个，不过这个消息我不保证准确性。”
    “怎么说？”费尔南皱了皱眉头。
    “听我哥哥说...大乾津门城建设的有些不太正常。”
    “如何不正常？”
    “路。”
    “路？”
    “是的先生，就是路，津门跟我们所见过的泥巴路和土路不太一样，不知道您是否能想起马车驶过路面尘土飞扬的画面。”
    “当然，请您继续说。”
    “可是津门城的路，好像并没有任何灰尘，他们是实打实的硬化路。”
    “铺上了砖石？这有什么稀奇的？广场上不都这样吗？”
    “不太对，我哥哥描述的是....津门使用的路面材料，闻所未闻，是一种刚开始很软，但很快就凝固的灰白色泥土，具体是什么样，我真不知道，哦对了，还有他们铺装路面所使用的重型机械，听我哥哥说，会喷吐出浓浓的黑烟，似乎有一堆干柴在里面燃烧了一样。”
    “最最关键的是...”
    “是什么？”
    费尔南已经越听越迷糊，越好奇了。
    范巴斯愣了愣，看了一眼充满期待的众人，又似乎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比较匪夷所思，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范巴斯先生，请讲，我们很乐意听您说下去。”
    “那你们千万不要把我当成神经病，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我绝对是照搬我哥哥说的，其实我目前对此也是只持有怀疑态度。”
    “请说。”
    “....那些重型机械，不光可以喷出黢黑的浓烟，还不需要人力运行...只需一个人轻松操作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