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傅凌远瞬间就觉得骨尖冰凉。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在这一眼当中。
看见了少年眼底一晃而过的恨意。
恨?
傅凌远心乱如麻。
更是觉得自己整个心脏都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捏住。
小阿时为什么会恨他?
是因为自己刚才来的太晚吗?
还是因为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
傅凌远手指无法控制的轻轻颤抖。
他将少年一把抱起,先带回车上。
看着少年浑身湿漉漉。
傅凌远倒是擅作主张,直接将他这一身湿衣服全部脱掉。
将少年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后座。
傅凌远目光划过了一抹显而易见的心疼。
大雨冲刷着透明玻璃,雨刷在来回翻动。
直接就搅乱了男人的心。
他先将这个小家伙带回家。
用毛毯把他给裹住,然后这才去派出所里面去接阿婆。
派出所里,
阿婆坐在板凳上,就像是一个犯错事的小孩。
看见傅凌远的时候,立马站起来,迈着腼腆的步子走来。
这个年龄的老人心智就跟个小孩一样。
想一出是一出,谁也没办法控制的了。
傅凌远虽然生气,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阿婆,你知不知道你擅自出去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你知不知道刚才我们有多担心你?”
傅凌远语调温和又严厉。
阿婆低着头:“我就是看阿远一直没回来,所以想出去找找找。”
“你看外面的雨下的那么大,阿远也只不过是一个刚上三年级的小朋友。万一路上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傅凌远目光微微一怔。
可是他明明就是阿远。
阿婆在说什么呢?
或许是记忆力出现了混乱,阿婆在警察局里也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孩。
旁边的警察先生微微皱了皱眉,倒是忽然开口提醒:“你家的这位老人是不是有点老年痴呆症?”
“赶快带到医院里面去检查一下吧。”
“刚才有好心人送过来时候说,她一个人撑着一把破伞,在那个雨天里面走。嘴里面一直叨叨着要把乐贤给找回来。”
“乐贤是谁?您的家人吗?”
老年痴呆症。
傅凌远被这几个字给砸的眼冒金星。
阿婆才做完手术没多久,这一淋雨一慌神。
不管从哪一点来说,对于一个老人都是灭顶的灾难。
傅凌远伸手扶着老人。
但是对于这次事情来说,他并不怪她。
阿婆只是想把乐贤给找回来。
只是不想失去这个家人。
她一大把年纪了,也知道自己外出会给家里人带来多大的麻烦。
可是乐贤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她当然要去找。
只是找的过程中被雨一淋,倒是开始忘记自己要干什么。
老年痴呆症并不好治。
阿婆必须要有人亲自照顾才行。
“乐贤和学校组织的活动一起出去玩两天,一个礼拜之后就回来,阿婆要是担心的话,我给他打电话好不好?”
傅凌远声音颤抖着安抚。
老人乖乖点头。
“等到阿远回来之后,我就不会到处乱跑了。”
傅凌远已经开始放弃挣扎老人嘴里说的名字。
“嗯,等阿远回来,咱们一家人去首都那边看升国旗好不好?”
“我记得阿婆一直都想看升国旗。到时候我们在国旗下面拍几张合照。以后就挂在客厅。”
现在的老人,脾气就跟小孩差不多。
耐心哄一哄,还是愿意听的。
老人点点头。
想到了什么,忽然又说:“阿远,如果阿婆坚持不到那个时候,该怎么办?”
傅凌远扶着老人的手猛然一顿,眼泪克制不住的就要下来。
“怎么会呢?阿婆一定会长命百岁。”
这个善心的老人,总要在晚年的时候得到一丝回报。
老人开心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中的时候。
老人看着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的祁时鸣。
走过去给他盖好被子:“乐贤也真是的,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睡觉不盖被子的话,会容易着凉的!”
老人嘀嘀咕咕。
然后又转头对傅凌远指指点点:“你一个做哥哥的!好好照顾乐贤,知道吗?”
傅凌远微微深吸一口气:“嗯,我会照顾好他。”
老人折腾了一天也困了,喝了一小碗粥。
便回到自己的房间,沉沉地睡过去。
傅凌远走到少年跟前坐下。
他的脑子里还是无法忘记少年怨恨他的那个眼神。
他伸出食指慢慢顺着少年的脸往下滑。
祁时鸣却在这时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指尖。
“嗯?”
祁时鸣似乎是鼻音出来的一股子慵感。
微微掀开眼眸,注意到男人一脸担忧。
“阿婆回来了,是吗?”祁时鸣这么问道。
这一次出去,祁时鸣倒是猜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自己的这另外一个人格,大概是长成了那位大人喜欢的样子。
听话,粘人不叛逆。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那便不是他了。
祁时鸣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他也找到了一丝突破点。
傅凌远害怕自己恨他。
害怕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会受到影响。
所以当自己再一睁眼的时候,那个人格的事情便已经消失。
如此一来便说明,他赌赢了。
因为爱他,所以才会想着控制?
可是如果乖乖听话,那自己就完全不是祁时鸣了。
祁时鸣啊,
本来就是一个天生该活的肆意,天生骄傲不羁。
若是哄的开心了,那便给你点好处。
但若是不开心,任何人都没办法拿他怎么办。
哪怕是他的爱人也不行。
爱人先爱己。
祁时鸣一直都懂这个道理。
他握住男人的手,说话的语调微微流转:“傅凌远,让我看看你最近的学习成果吧。”
祁时鸣没有过多询问过有关于男人工作的事情。
如今还是第一次。
祁时鸣身上裹着毛茸茸的毯子,微微打了个哈欠。
乖的就像是一个小朋友。
他甚至没有提起刚才发生的事。
傅凌远想问的话,终究是到了嘴边没有说出口。
那一丝恨意太明显了,也太触目惊心。
他是真的害怕。
而且也有太多的担忧。
傅凌远把电脑抱过来的时候跟少年讲解着自己的思路。
祁时鸣盯着他的指尖瞧的格外认真。
也把他说的话一个不落的全部都记下。
面前的这个男人应该是那位大人的碎片。
那么必然也保留着关于那个大人的一定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