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会森并不愿意给自己二哥打电话。
实在是两人感情从小就不咋地。
他是老幺，从小受宠，尤其是他妈，简直把他捧在了手心里。而二哥从来就不被他妈待见，导致他从小就看不起他这个二哥。
长大了更是。
家里仅有一个去铁路局上班的名额，也被他妈毫不犹豫地给了他，而二哥只能跟着村里同样没工作的人去干炸虾皮。
刚开始那几年，没有钱，他二哥只能骑着个二八大杠，后面载两筐虾皮，每天往返于海边和家。
他二嫂，一开始连自行车都不会骑，只能用扁担挑两个土篮，走街串巷地卖虾皮。
而他二十出头就进了铁路局，是花池当地最有保障的几个单位之一了，每个月拿好几百块的收入。他的日子一向是比二哥家要好得多的。
他以为他能一辈子将二哥踩在脚底下。
没想到，随着两家孩子的慢慢长大，事情竟然发生了转变。
二哥家的孩子聪明学习好，每个学期都是三好学生，奖状贴了满墙；而他的一儿一女，个顶个地不爱念书，连高中都没读完。
这几年，两家的差距愈发地大了，却不是他压他二哥一头，而是反过来，他二哥家远远地把他甩在身后。
所以，赵会森不想联系赵会彬，不想看到对方得意的样子。
王大聪明指着他的脑门，一个劲地跺脚，“你二哥的那孩子成了公司大老板了，你这个当老叔的不赶紧去巴结人家，还故意躲得远远的？我说你是不是傻？”
赵会森拨开他老丈人的手指，微微拧起眉头，“什么公司老板？不就是跟别人合伙开了个公司吗？我还跟大舅子合伙买了个果园呢？都是一个道理。”
王大聪明懵了，“那能一样吗？”他甚至有点结巴起来，“果、果园能、能跟人家公司比吗？”
对方越夸赵会彬和赵咏薇，赵会森越不高兴，“能有多大区别？没听我二嫂娘家亲戚说嘛，公司是另两个老板说了算，我那侄女不过挂个好听的名头罢了。”
他一提孙桂芳的亲戚，王大聪明有些被唬住了，他问道：“谁呀？”
“还能有谁？二嫂的三弟孙庆礼娶的媳妇不就是我们村里老高家的闺女么？两口子总上她大哥大嫂家，每回离开手上都拎着一堆海货。消息就是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
王大聪明摸了摸他那只有零星几根头发的脑袋瓜子。
他放弃了，“不能占便宜就不能占便宜吧。”声音里充满了惋惜，仿佛没能占到赵咏薇一家的便宜他受了多大的损失一般。
“但你该联系你二哥，还是得联系，万一他能帮忙联系上北京警方呢，是不是我们就能先把自己的那份钱要回来？”
王大聪明的浑号也不是白来的，关键时刻还是有几分小聪明在的。
他苦口婆心地指点着自己女婿，“你想啊，警察都明说了，找回来的钱不够所有被骗的人分的。到了最后，我们肯定不能拿回所有的钱，肯定是给我们十个人一部分。如果，如果我们俩找着关系，那会不会先把我们俩的钱还完，剩下的钱让他们八个人平分？”
这样他们翁婿俩不就能找回所有的钱，一点亏不吃了么。
赵会森终于被他说服，不情不愿地拨通了赵会彬的手机号。
赵会彬看着来电显示上闪过的名字，有些诧异。上次他这个弟弟主动给他打电话，还是拆迁的时候。
一早得到女儿提醒的孙桂芳，立刻反应过来了，“八成是来问你骗子的事。你这个弟弟呀，没有事儿根本想不起来有你这个二哥。”
赵会彬讨好地冲她笑笑，打包票地说道：“放心吧，我不会管他的事儿的。”
他也确实管不了。他们就是普通小老百姓，那么大的诈骗案，他们怎么可能插手。如果不是被骗的人里恰巧有女儿公司的竞争对手，他们连这些消息都不能知道呢。
手机接通后，赵会彬的确也是这样跟赵会森说的。
“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实在是我帮不上忙。”
在王大聪明的眼神示意下，赵会森强压着心中的不虞，“二哥，你不能一点不管我呀。你能不能去问下警察，先把我和我老丈人的钱还了，反正我们俩加一起不到一万块。”
王大聪明在一旁拼命地给女婿竖大拇指。这个要求提得好，提得妙！
先把要求提高，赵会彬不答应的话，他们再退一步，对方就会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更何况，王大聪明觉得他女婿的要求也没毛病，本来嘛，他们翁婿俩加起来才几千块钱。反正那些被骗的大户，都被骗了几十万了，少了几千块钱，也不会在意。
反而能切实帮到他们俩，这是给他们做好事的机会。
赵会彬接电话的时候，直接调成了外放，孙桂芳听得直翻白眼。
他们两口子这些年来做生意，见惯了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有些顾客买了两斤虾皮，先是让他们搭个几两的海兔，不行的话退一步让他们包邮。
赵会彬和孙桂芳可再熟悉不过了。赵会森一开口，就被两人察觉了。
孙桂芳想抢过手机自己跟这不要脸的人说，被赵会彬挡住了。
“我自己跟他说。”他用口型说道，虽然媳妇出面能让赵会森知难而退，自己还不用担一个“出息了也不照顾弟弟”的名声，但毕竟是自己弟弟闹得幺蛾子，没理由让他媳妇顶在前面。
想到这里，赵会彬再开口时，语气明显强硬了许多。
“你有这想法很好，不过你还是自己亲自去跟警察说吧。我们一家就是普通小老百姓，不认识什么人，更办不到你说的事。”
赵会彬的态度大大出乎了赵会森的意料之外。
在他的印象中，他的这位二哥从小就是不会说话不会讨爸妈欢心，只知道闷头干力气活儿。就是从前被他欺负到头上了，也不会跟他计较。
“哼，这是成了北京人了，就看不起你这个弟弟了。”
手机被挂断后，王大聪明火上浇油。
他的女儿生得黑胖，当年能嫁给赵家最有出息的老三，一直是他最得意的事儿。
赵家老大不是赵老头亲生，老二不讨喜生个还是个闺女，属他女婿最有本事。他女儿生了一儿一女，是三个妯娌中腰杆子最挺的最硬的那个。
他当然不愿意看到赵家老二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