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昨晚有声音在呼唤你？”
    伊安娜抱着本书，看了薇拉一眼后，蹙了蹙眉毛：
    “那你听清楚是什么样的声音了吗？”
    艾林抿着嘴，仔细思索了几秒。
    除了一直在喊他的名字外，他对那几声呼唤的音色竟毫无印象，并没有在矿洞中昏迷时的圣洁与母性。
    “不记得了……”他摇摇头。
    伊安娜低头沉吟。
    许久之后，她才偏头看了一眼梅里泰莉的圣像，对艾林严肃地道：
    “这几天，你先不要离开圣所，餐食我会请莱莎送给你。”
    “很严重吗？”薇拉担忧地问道。
    “还不清楚……”伊安娜摇了摇头，“不一定就是坏事……”
    见女术士忧虑的神色不减，伊安娜想了想，又伸手抚住艾林的右手。
    温暖和煦的热流游走全身。
    “诅咒的能量是在正常消退的，而且和昨天的判断一样，由于一次爆发被削弱了大半。”
    伊安娜微微颔首，对艾林慈祥地笑了笑：
    “所以乖孩子别怕，或许真的像你想的那样，是女士在呼唤着你……”
    或许？
    艾林抓住了关键。
    是不是女神在呼唤我，梅里泰莉教的大祭司需要用或许吗？
    不应该直接祈祷一下，问一下就知道了？
    于是。
    艾林组织了一下语言，试探道：
    “伊安娜嬷嬷，您不是梅里泰莉女神的大祭司吗？”
    “难道就没有办法，和女神……呃……沟通？”
    伊安娜看了薇拉一眼后，温和地笑了：
    “曾经或许可以。”
    “据说人类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神灵可化身为人行走世间……”
    “但现在无论是正神还是邪神，对现世的干涉都越来越少了。”
    “有人说这是末世即将来临的征兆……”
    顿了顿，伊安娜吟诵道：
    “轻蔑的时代即将到来，届时树叶落尽，芽蕾凋残，果实腐朽，粮种苦涩，河谷清水化为坚冰。”
    “白霜将至，白光接踵而来，世界亦将湮灭于狂风暴雪……”
    “我知道……”艾林下意识看了女术士一眼，“这是精灵贤者伊丝琳的预言……”
    “你当然得知道，”伊安娜意味深长地看了艾林和薇拉一眼，“因为这段预言，就在奇迹之子的预言之后。”
    艾林被伊安娜看得有些不自在。
    不过伊安娜并没有就奇迹之子的预言展开。
    在薇拉的注视之下，她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
    “即便在诸多正神当中，梅里泰莉女士也是对现实干涉最少的神……”
    “一百年来，不仅狮头蜘蛛、噩兆和莉莉特这样的邪神在不停教唆信仰者们霍乱世间……”
    “正神克里夫、芙蕾雅也同样发动过干涉战争的神谕……”
    “唯有女士……”伊安娜的语气突然变得格外崇敬。
    艾林能用自己的眼和耳分辨出。
    这并不是狂热，而是孺慕和敬仰……
    “唯有女士……”她轻声重复道。
    “几百年来，唯一发布的神谕是弱化神术在世间的存在。”
    “让祭祀们，在救治伤患时，尽可能使用草药和医术，并将这些技术传播出去……”
    “就像孩子长大了之后，教会他们如何在世间生存后，母亲便要渐渐放手，让他们自由地独立生活……”
    “弱化神术即是弱化神在世间的存在。”
    “从未苛求过世人的信仰，却反而得到了世人的崇敬……”
    “不过也因此……”伊安娜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女士的祭司们也很难同女士对话，就连我都几十年没听过女士的声音了……”
    艾林闻言顿时肃然起敬。
    现在想一想。
    他确实没见女神的祭司们传过教，就好像医生、教师、草药师和产婆才是她们的本职一样。
    “女士确实值得尊敬！”薇拉也倚在墙壁上肯定道。
    “不过不仅仅是神灵对世间的干涉被削弱了，”女术士看向艾林，“混沌魔力的潮汐同样也在日趋减弱。”
    “曾经的术士们动不动就掀起惊涛骇浪，和足以焚灭一城的大火……”
    “但现在……”薇拉摇了摇头，“很多女术士们从艾瑞图萨毕业时，只有可以滋润肌肤的控水术拿得出手……”
    “术士们远不如过去强大了！”
    感慨了一句后，薇拉看向艾林，意有所指地道：
    “由于混沌魔力的影响，魔物数量也不如过去多了，而且还会持续地降低……”
    “不过也有术士认为，正是因为魔物数量少了，混沌魔力才会降低……”
    猎魔人闻言眉毛动了动，若有所思。
    “荒谬！”伊安娜清嗤一声。
    “确实荒谬，”薇拉点点头，“不过这种思潮最近几年在班阿德很流行，尤其是那些因为贪玩没能毕业的男巫学徒中……”
    “这种思潮，我也是前几天去了一趟艾瑞图萨后，蒂莎娅和我提到，才知道的……”
    艾林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了。
    能被称作思潮，就肯定不止在术士学徒中传播了。
    所以在某些巫师眼中，为人类狩猎魔物的猎魔人挡了他们路？
    好吧……
    所有猎魔人学派在这个时代同时被针对的另一个诱因找到了，也算是件好事……
    艾林在心里苦笑一声。
    “行了，”伊安娜看了眼窗外，“时候不早，不谈这些了。”
    “总而言之，只要安心待在这里，就肯定不会有事。”
    说着。
    她将怀中厚厚的书放下。
    这是一本古老的羊皮书。
    不知道是不是太古老，历经了岁月的磨蚀。
    灰色粗糙的封面上，没有名字。
    见艾林的视线盯在羊皮书上，伊安娜慈祥地笑了一下：
    “昨天和你说过，这几天你会很忙的。”
    “这是？”猎魔人疑惑道。
    “仪式学，”伊安娜将羊皮书翻开道第一页，“薇拉和我说，你对这门学问感兴趣，就请我教教你。”
    艾林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女术士。
    薇拉介绍道：“伊安娜不仅是梅里泰莉神庙的大祭司，也是北方大陆上最强的仪式师……”
    “每年，甚至有尼弗迦德的贵族前来，请她解咒……”
    伊安娜听到女术士的夸耀，不仅没有谦虚，反而笑得很开心。
    不过艾林这时就有些麻了。
    他在凯尔莫罕想学仪式学，只是为了解锁“仪式：血肉巨人”，其实对仪式学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薇拉没有注意到艾林的表情，接着道：
    “我在仪式学上只是浅尝辄止，更偏向于召唤和空间，很多具体的仪式都不适合你去学。”
    “但伊安娜会的仪式不一样，解除诅咒、阻挡外敌、削弱魔物、治疗伤势……”
    “都是你们猎魔人能用的到的。”
    “而且……”薇拉认真地凝视着艾林的眼睛，叮嘱道：
    “仪式和魔药不同……”
    “意外创造出的魔药配方大部分是因为天赋异禀……”
    “但莫名其妙学会的某个仪式，却有极大的可能是通向不祥的，来自某天外邪神的呓语……”
    被女术士直视着的艾林有些心虚的偏了偏头。
    虽然“仪式：血肉巨人”来自狩魔手记，又威力强大。
    但无论是外相还是效果，确实都很难称得上正常。
    而且……
    解除诅咒、阻挡外敌、削弱魔物、治疗伤势……
    说实话，听得艾林确实心动了，改变了想法。
    毕竟仪式学技能虽然可以用经验升级，但并不会给具体的仪式，只是使用仪式时更顺手罢了。
    而以上这几种效果的仪式，即便对自己没什么用，也可以教给狼学派其他的猎魔人增强实力，降低死亡率。
    唯一的问题就是……
    “这些仪式我学会了之后，可以教给其它猎魔人吗？”
    艾林看向伊安娜。
    “好孩子，当然可以，”伊安娜笑逐颜开，“更准确的说求之不得……”
    “能被人类的英雄们学会并使用，即便是创造这些仪式的人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不过……”伊安娜意味深长地看着猎魔人湛蓝的眸子，“只有七天时间的你，又能带回去多少仪式呢？”
    听到这话。
    艾林和薇拉下意识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
    ……
    “两只粉笔，一只画外圆象征污染扩散，一只画内三角稳固内质……”
    “烈酒洒与圆与三角之间，并将两叶槲寄生置于三角的东方两端，百利沙叶置于西之顶点……”
    “于东侧引燃诺斯崔克藤，吹拂浓烟，使其向西……”
    “oczyniezanizcze……”
    拗口的语言以特殊的口音诵出。
    顿时。
    摆放在仪式阵中的一瓶食尸鬼油，闪过一道纯白的光芒后顿时褪去了暗红色，变成了原质狗油的金黄色泽。
    法阵西侧三角顶点处的百利沙叶，瞬间变成了黑色。
    但仔细辨别，会发现这黑色其实是因为红到了极致，又与百利沙叶的绿色混合出来的色泽。
    “竟然又是一次成功？”
    伊安娜诧异地打量了一眼被还原成狗油的食尸鬼油后，震惊地盯着艾林收拾仪式残局的动作。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还不仅仅是这个。
    即便是她当初学习仪式的时候，也得花一整天的时间才能学会净化仪式。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第一次布置净化仪式的时候，她弄错了两次后才成功。
    就这，前一任大祭司还夸她天赋极佳。
    而这个净化仪式，是她上午教的第三个仪式了。
    “薇拉，你以前真的没将这三个仪式教给艾林吗？”
    伊安娜有些怀疑地看向女术士。
    女术士听到质疑也不生气，反而满脸骄傲，乐呵呵地炫耀道：
    “要是这样，你心里能好受一点，那就当我提前教过了吧……”
    伊安娜闻言看了眼得意的薇拉，然后出神地看着猎魔人的背影。
    张了张嘴，想要反驳。
    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薇拉请她教仪式学的时候，确实提过艾林学东西学得很快。
    但这是快吗？
    天才学一天的东西，你学三个只花了一个上午……
    伊安娜觉得自己的教学更像是在帮他回忆……
    感受着后背灼热的目光，艾林闷声收拾着材料。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太正常。
    但他只有七天，能带回去多少，全看他能学多少……
    而且这里只有伊安娜和薇拉，都是可以信任的人，那还不哐哐把大祭司掏空。
    意念一动，背对着两人的艾林打开了狩魔手记。
    【名称：净化仪式】
    【类型：魔法仪式】
    【要求：仪式学lv1】
    【材料：粉笔*2、烈酒*1、槲寄生*2、诺斯崔克藤*1、百利沙叶*1】
    【功能：净化单一目标体内的毒素或疾病。
    净化酒精与致幻剂时，仪式学难度lv1；
    净化毒药和武器油时，仪式学难度lv2；
    净化严重疾病时，仪式学难度lv7】
    【备注：将作用在生物的身上的仪式，用来还原剑油？你真是个小天才！】
    净化仪式是一个非常有用的仪式。
    其功能或许对毒抗很高的猎魔人作用不大，却能让普通的猎魔人多一条财路。
    不过对艾林而言。
    更重要的是他今天意外发现的一个功能――还原剑油。
    或者说是还原那些原材料并不复杂的魔药。
    液态基底是往往是魔药配方中，占据体积和质量最大的部分。
    有了这个仪式，猎魔人马鞍袋的负重可以得到极大的优化。
    【名称：魔法口信】
    【类型：魔法仪式】
    【要求：仪式学lv1】
    【材料：玻璃*1、第五元素*1、水银溶液*1】
    【功能：将最长时间为五分钟的口信记录在一块宝石或刻有魔法印记的玻璃上。如果使用完美宝石举行该仪式，则说出口信的幻影会如本人一样真实。】
    【备注：异世界的全息投影？】
    这是伊安娜教授的第一个仪式，也是她所会的仪式当中最简单，副作用最小的一个。
    你要问副作用是什么？
    那肯定是烧钱了。
    玻璃倒还好，在这个时间虽然也很贵，但碎玻璃是不值多少钱。
    魔法口信对玻璃的质量去要求也不高。
    但第五元素和水银溶液就不同了。
    一份第五元素两百奥伦，一份水银溶液四百奥伦。
    若是用完美宝石代替玻璃施法的话，成本至少要涨三千奥伦。
    当然。
    在这个仪式中，无论是玻璃还是宝石，都是载体，是可以重复使用的。
    但一场仪式，至少也要花费七百奥伦，着实太过奢侈。
    而魔法口信却还不是今天学的仪式中，成本最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