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子霏倒是不怕,一直在前面鼓励我,不时还对高空的美景赞赏有加,我的注意力在她的语言诱导下,会短暂地从恐惧中转移出来,所以也没有落后队伍太多。
一行人行至傍晚,始终找不到一处适合过夜的地方,体力都已到达极限,不想走,又不得不走,于是怨声载道。原地安营过夜也是可以的,就怕一个翻身掉下悬崖,死了也没人知道。
这趟旅程会不顺利我是早有预期的,因为我的人生从没有顺风如意过,只是现实与心理预期之间总会有那么一点落差,让我依旧无法适从。这么想着,我不小心撞到了前面的渔子霏,往前看去,原来是队伍停下来了,前面的人回话,说是前方发现一个弧形的洞穴。
洞穴是大裂缝的扩大处,有个十五平方,形状像半个鸡蛋,最高处有个两米。大家如获至宝般猫腰进到洞穴里,一个个都累得不想说话,胡乱煮好晚饭,吃下便睡去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们便起身了。吃过早餐,收拾好行李,又继续出发。尽管大家都很累,但每个人的积极性还是很高的,一来是想快些落到下方的平原,二来是对更好生活环境的渴望。
走到快中午,队伍又停了,我以为是又有人要行方便,正想蹲下休息一会,却突然发现队伍正在整体往后退,是都要方便吗,不,看这情形,应该是前方出什么事了。
视线绕过人群向前看去,只见远处挂壁公路上有一个人影,因坡度差这人只冒出一个头。我视力不好,以为看错了,忙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没有看错,确实是有人,渔子霏等人也都看到了,而且这人还是一位老熟人。
我问渔子霏:“那人是语吗,还是说我看错了。”
渔子霏说:“你没看错,那人确实是信奉者的首领语。”
语,原先被我叫作“奇”,在没落人第二次入侵校园的时候我将他交了出去。据一同被没落人带走的渔子霏她们讲述,语被吊在没落人驻地的一棵大树上…………如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是巧合碰上,还是在故意堵我们?
此时,语正在往上走,朝我们走来,渔子霏看得更清楚后又说:“语身上绑着炸药,左手握着的应该是遥控起爆器。”
看来不是巧合!
“这是有预谋的拦截。”我说,“既然是预谋的,说明在我们出发之前,他对我们进行过侦察,并比我们早一步出发。只是,他为何选择现在才现身。”
渔子霏顺着我的思路说:“身后几公里,道路都是这般狭窄,可以有效抑制我们的逃命速度。这里怪石又多,一旦引爆炸药,此处必定塌方,我们要么被石头砸死,要么掉下悬崖。但这些都不足以说明他选择此刻现身的理由,除非他必须要度过一个晚上。”
“‘度过一个晚上’是什么意思?”
“利用昨晚的黑夜给后面的同伴打信号。在黑夜中,把点燃的木棒伸到外边,即使相距很远,也能看到火星。再根据不同的手势,可以传递出不同的信息。”
我惊讶道:“你是说在我们熟睡的时候语利用火把和后面的同伴交流……”
不,重点不在这个大胆的假设。
我忙向身后看去,果然,又出现一个人影。渔子霏也看到了,她说那人身上也绑了炸药。
炸药的威力我是知道的,确实能够引发塌方。现在即使前后那两人不冲过来,而是就地引爆炸药,我们也会被困死在悬崖断璧里。这真是一次漂亮的埋伏,唯一的安慰是:我们没有走错路。
语自带的压迫感把队伍压缩得像成沙丁鱼罐头里的沙丁鱼,拥挤的人群你推我赶,照这么下去,语还没对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先要被自己人推下悬崖。
“成果,”孙毅杰在前面嚷道,“你搞什么,腿软了吗,赶快往后退啊。”
“别挤了。”我冲前面喊道,“后面还有一名外来人。”
这一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队伍僵住了,也不往后退了,大大小小的脑袋都往身后看去。
我捉住他们的肩膀和手臂,从挂壁公路外侧绕到前面去,打算趁语还没有逼近之前拦住他。
我看到最前面的杜莱优把手伸到了背包里,估计是在掏枪。她还有两发子弹,只要枪法不算太差,打死语是绰绰有余的,但就怕语手中的遥控起爆器是一松开手就触发那种,这个存在风险不能冒。
我走到最前面,按住杜莱优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杜莱优看到我到前面来了,吃了一惊,问道:“成果,你要干嘛?”
我回道:“语是我带回来的,也是我放走的,必须由我跟他做个了结。做人嘛,要善始善终。”
杜莱优反捉住我的手,低语道:“别干傻事。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
“放心,不会的。”
本该说完就潇洒地转身离开,临走前舍不得又多看了杜莱优几眼,想将她的样子刻在脑海里。不敢多看,生怕她看穿我的心思。
和语有一个月没见了,他在核爆中活了下来,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真是命大的家伙。走近些看,他半张脸都有烧伤的疤痕,愈合的皮肤明显比周边健康的皮肤更白,再往下看,他的上半身有衣服和密密麻麻的c4炸药遮挡,但通过观察他右边锁骨和手臂的肤色,可以推断他的身体也曾被烧伤过。
语见我来了,把手上的遥控器举过头顶,示意我不要再继续前进,但我还是继续往前走,因为破局的唯一方法就是从正面突破。
我的计划很简单:抱着语一起跳下悬崖。只要前面的路障没有了,大家就可以快速逃离这里,即使后面有追兵,杜莱优也可以用手枪将他打死,就算会因此引发塌方,也不影响我们下山。
语,来吧!你要是想杀死我们,昨晚趁我们熟睡的时候用炸药把我们前后的路都炸断即可,到早上你就可以看到我们孤立无援的样子,可以站在远处静静欣赏我们活活饿死的样子,但是你没有这么做。你没有急于杀死我们,而是把炸药绑在自己身上,威胁的意义大于实际的意义,表明你另有所图。
对吧,语,你不会引爆炸药的,我笃定你不会引爆炸药,但我也不想把你逼急,要不我们找些话题聊聊,分散一下注意力。
“语。”我尽量小声,因为这些话题没有对无关人员开诚布公的打算,“听说你们叫信奉者,信奉愿望女神。”
语没有回应,只是继续高举手中的遥控器,宣示他对目前状况的主导地位。
我走近几步,又说:“我和愿望女神接触过,还不止一次。还记得你吟唱的这首歌吗:破茧而亡的你,为何孤独前来。无边黑暗里,涅盘徘徊…………。这首歌愿望女神也唱过,凭这点我大胆相信我熟知的那位愿望女神和你们信奉的那位愿望女神是同一位。”
提到愿望女神的时候,奇的眉毛微微抬起,等我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愿望女神有给你神谕吗?”
这是语第一次提问,他的声音依旧那么的尖锐,像声带受损还用尽全力嘶吼出声音的样子。
“神谕没有,愿望女神只是叫我许愿。人如其名嘛。她…………给了你什么神谕?”说话的同时我又向前走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