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面汉子害了怕,当真以为咬着自己的手的小子犯了疯狗病,他也听家里的老人说过,凡是让疯狗病咬了的人,十有八九也得犯疯狗病,为此他大声嚎叫,求人帮忙把咬着自己手的小子拉开。
小狗见好就收,绝不恋战,那样自己容易吃亏。
刚一撒嘴,疤面汉子便攥着被咬出血的那只手跑回到了童金光的身边,惨叫道:“老大,我让疯狗病给咬了,看来我也得发疯……”
童金光没应声,陡地飞起一脚,将疤面汉子踹了个四脚朝天。
疤面汉子哎呦几声过后,自己爬了起来,丧家之犬一样,捂着血手冲出人群,许是找名医治自己还没发作的疯狗病去了。
“王二爷,只是认一认是不是我要找的人,不犯王法吧?”童金光皮笑肉不笑,瞪着一双大豹子眼,向二狠子说着。
“是与不是,我都要把人带走。你也说了,死了死了,一了百了,人都已经是死人了,童二爷还犯得上跟一个死人过不去吗?”二狠子语气坚决,不肯让步。
童金光哈哈大笑,“王二爷说笑了,人活着是我的人,死了也该由我料理后事才对,哪能劳您王二爷替我操心呢。这人呀,我是一定要带走的,王二爷可不能不给兄弟这个面子唷。”
“秃驴!”三驴扯着驴嗓子大叫一声,“你想把人带走就带走,凭啥!”
“是呀!”四羊帮腔道:“你凭啥把人带走!”
“别以为你们人多势众俺们就怕了你们,俺们不是吓大的,俺们谁也不含糊!”二猪用最大嗓门咋呼着,瞪眼抻脖子,一副好汉不畏死的气势。
“闭嘴!”二狠子吼了一声,“童二爷面前,哪轮得到你们说话!”
“童二爷,还是那句话,车上躺着的是我哥,为弟者,怎能让他人代劳兄长的白事,还请童二爷让条路出来,放我们兄弟过去。”
说罢,二狠子朝童金光拱了拱手。
童金光倒背双手,笑不作声,就那么气定神闲地立在原地,丝毫没有让路的迹象。
负责维持秩序的几个副爷,尽管手里端着大枪,却都是南洋舶来的万金油——唬牌的。
这些人欺负老百姓在行,面对恶势力,借给他们三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炸刺儿”,更别提开枪了,哪怕只开一枪,也会有人立马一刀砍了他们的脑袋。
眼瞅着两边要动刀子,不管又不行。无数双眼睛看着呢,平时不干人事没人说什么,这时候要是一点人事也不干的话,容易让人往身上啐唾沫,最怕看热闹的人里面藏着有文化的,万一他们在明儿的报纸头条上瞎写,自己身上的这身“虎皮”只怕要保不住了。
咋办?
几位副爷相互使个眼色,其中一个大叫一声:“接上司命令,有歹徒要劫官银号,咱们速去支援。”
话音落下,人全跑了。狗撵兔子的速度,没见过这么快的。
副爷跑了,那就说可以明刀明枪的动手了。
“三老四少,婶子大娘,想看热闹站远着点儿呀,伤着谁都不好。都往后站、往后站,别碍着好汉爷们动家伙……”
每当街面上有帮派干架,准会有几位主动维持现场秩序的爷们儿站出来说话。
津门多少年打下的规矩,街面上动手尽可能不要扰民,也最好不要伤着无辜之人,有人想看热闹,自管可劲儿看,但伤着谁可没人负责,要是到时候能叫几声好助助威,那就最好不过了。
童金光带来的人,少说也有三十几号,而二狠子一边,也就知道大牛、二猪、三驴、四羊、小狗,以及大头鬼这么几块料。
的确,这些小子们动起手来不含糊,可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又都是打惯了架的老手,不敢说全部都是亡命徒,但起码也都是狠茬子,想要在这些位恶爷的手下托生,还是有些难度的。
“大哥!”大牛气势汹汹,当仁不让,“跟王八日的拼了!”
“对!”三驴仗着大嗓门,嚎了一嗓子,“拼了!”
其余几位少年英雄,也都咋咋呼呼,不服不忿,誓要跟童金光恶斗到底。
二狠子不忍他们有闪失,可是恶虎挡道,要是不把虎牙给丫的拔了,是绝对没有办法带曲良离开的。
二狠子也很清楚,童金光志不在曲良身上,而是在他二狠子的身上。昨晚上没能要了他的命,今天势必要了他的命。
童金光将手一扬,众恶汉拽出家伙,拉开阵势,只等大当家一声令下,立马扑过去将二狠子一伙剁碎。
二狠子把心一横,事已至此,也就只能杀一条血路出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血战一触即发之际,打远处浩浩荡荡来了一伙人,看样子人数不在少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快闪开,都闪开,‘拔闯’的来了……”
随着有人声声大叫,看热闹的人们纷纷往远处闪避。
二狠子和童金光同时朝着那伙子不知是敌是友的人马望了过去。
待看清走在最前头的那人五官之后,二狠子与童金光的心头瞬间咯噔了一下。
真哏儿,竟然是李仁之。
——他来凑什么热闹呢?
楚三!
尽管楚三的脸已经变形,但二狠子还是认出了他。
那晚只是毁了楚三的脸,却没能要了他的命,这叫二狠子很不心甘。
在铁牢之中,又听李长生说楚三让人给保了出去,心里则更是愤怒。
只是没想到,将楚三保走之人,竟然会是李仁之。
而今楚三能够跟在李仁之的身后,这便说明楚三已经归顺了李仁之,成了李仁之的人。
李仁之不是善类,楚三更不是什么好饼,跟在后面的那些衣衫褴褛的家伙,是叫花子不假,却都是手上沾血的叫花子,他们的手段比混混儿更狠,混混儿还能讲些道义,而他们是丝毫不跟人讲道义的,不下手则可,一下手就准是黑手,要多阴损就有多阴损。
二狠子不糊涂,知道李仁之并非正巧路过,而是专程而来的。
那么他到底干嘛来了呢?
总不会是帮着童金光,要自己的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