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振芳尽管五十开外，神态却丝毫不见老态，反倒给人一种铁打铜铸的硬汉气概。
    在用一双大豹子眼环视了一圈之后，金振芳喝问二狠子一伙：“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跟我过不去？”
    二狠子没接茬，三驴仗着嗓门大，吆喝道：“俺们是抓贼的公差，专为拿你而来！识相的束手就擒，别叫俺们哥们儿费劲；若是非要充好汉，看见爷爷手里的刀了吗，哼哼哼哼……爷爷可是管杀不管埋！”
    “哼！”金振芳一声冷笑，“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拿我，你们配吗！”
    “嚯！”二猪乐了，“口气挺大呀，也不怕风大扇了你的舌头。你咋知道俺们几个撂不到你？实话告诉你，俺们可不是吃素的，拿你这种小角色，还不是手拿把攥的事儿。你也别鬼叫了，我们也懒得跟你废话，你找条绳子把自己绑起来乖乖跟着俺们走，俺们还能少叫你吃点儿皮肉之苦。你要不听，可别怨俺们事先没给过你机会。”
    “大当家的少跟他们废话，今儿就是今儿了，今儿跟他们拼了！”
    其中一个还能动的小子，晃着手中刀，嗷嗷如犬吠，摆出一副好汉不畏死的架势，叫嚣着要跟二狠子一伙同归于尽。
    他想当好汉，可别人不想，那些被二狠子砍得没法再动的除外，能动的几个也都服了软，把手里的家巴什儿往地上一扔，双手抱头跪下来，求官差老爷们高高手，不要过于为难他们，他们无非是多吃了姓金的几碗干饭，犯不上为姓金的玩命，同样不想受姓金的连累。
    大头鬼呲牙一笑，吆喝道：“你们懂事，我们不为难你们，都老老实实的跪好了，谁要敢动谁就甭打算活过今晚！”
    “不动不动，几位爷多会儿准我们动，我们才敢动。爷不准，我们就一直不敢动。”
    这话叫大头鬼很是受用，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更是将金振芳激怒。金振芳刚要迈步上前，就被身后那个大姑娘一把拽住了手腕子，“你可别闹出人命来呀……”
    “多嘴！”金振芳一抖胳膊，那个大姑娘便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众人看得清楚，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看来金振芳的能耐不是盖的，这老小子身上有真功夫。
    金振芳上前几步，抖了抖两边肩头，问二狠子：“你们是一个一个上呀，还是一块儿上呀？”
    “你个不知死的老王八蛋，看刀吧你！”
    三驴抡起大刀，想要用刀背将金振芳拍趴下，结果刀背拍在了金振芳的肩头，金振芳非但动都没动一下，反倒是三驴的虎口震裂，鲜血呼呼往外冒，刀也脱手落地，疼得三驴呲牙咧嘴，好不狼狈。
    明眼人都看得出，老小子金振芳会硬功，莫说用刀背拍打他，即便是用刀刃砍他，照样也是伤不了他。
    大牛干脆将刀头朝下往地上使劲一插，紧跟着往手心啐了两口唾沫，边搓手边朝金振芳叫嚣：“你个老杂种，有能耐你站好了别动，爷爷非得扳倒了你个老杂种不可！”
    话音未落，大牛一个箭步到了金振芳的面前，快速扎好了马步，双臂钳住金振芳的腰身，叫一声：“老王八羔子，我摔死你！”
    二狠子看在眼里，恼在心头，心说我的傻兄弟呀，我事先早就跟你说过，姓金的过去是善扑营的教头，玩得最溜的就是摔跤，没等你扳倒他，你已经趴地上起不来了。
    再怎么懊恼也已经晚了，大牛脑子憨直，不会拐弯儿，以为自己身大力不亏，加上正当年的好岁数，根本不把已是半百老人的金振芳放在眼中，本打算一下将姓金的摔个四脚朝天，结果提了好几口气，愣是没能将金振芳撼动一丝一毫。
    金振芳就好似双脚焊在地上似的，累得憨大牛气喘吁吁，他却始终岿然不动。
    陡然间，金振芳一把将大牛的肩头抓住，左手一掏大牛的裆，使了个倒背口袋，说声“走你”，愣是把将近二百斤的大牛摔出两丈开外。
    大牛仗着皮糙肉厚，尽管这一下摔得不轻，好在骨头脏器没有大碍，咬牙从泥地上爬起来，哇呀哇呀怪叫着直奔金振芳，意在洗刷耻辱，非要将金振芳扳倒了不可。
    金振芳等到大牛冲到跟前，侧身一闪的同时，一把掐住了大牛的后脖颈，使了一招“德格乐”，“啪”一个绊子，又把大牛摔了一个滚。
    这一下可比刚才那下摔得重，大牛想要爬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二猪一见大牛栽了跟头，怒将大刀往地上一扔，快速挽起袖子，他也要跟金振芳比一比角力。
    三驴见二猪上前，顾不得手疼，像叫驴一样啊哧啊哧两嗓子之后，冲上去帮二猪对付金振芳。
    到了这个时候，四羊不能光看热闹不帮忙，他干脆也把大刀一丢，冲上去跟二猪和三驴一块儿收拾金振芳这头人面兽。
    结果却是“哎呦”、“娘哎”、“爹呀”三声惨叫，三个壮小伙子愣是让个半大老头子全给摔趴下了。
    他三个不服，爬起来上下夹攻，结果又被摔趴下。
    还是不服，继续夹攻，大牛这时也已经缓了过来，腾地跳起，骂着大街扑过去，企图与二猪三人合力将金振芳扳躺下。
    金振芳有能耐不假，可毕竟上了岁数，有道是人老不以筋骨为能，面对四个如狼似虎的愣头青，他起初还能对付，但经不住愣头青一次又一次的冲击，这叫他鬓角冒了汗，眼神自然也就不那么稳重了。
    说起来，也怨金振芳自己不懂得洁身自爱，自结交了刘德山之后，不但染上了大烟瘾，还对女色越来越痴迷，就拿屋里那个白净面皮的大姑娘来说，那是他前阵子花钱从一户穷家买来专门陪着他在一个被窝里面睡觉用的，自有了这个“伴当”之后，他成宿的不嫌着，本来身子骨儿够结实，但经不住整天这么胡折腾，这阵子他总觉着腰疼，找人给看了看，人家给他开了一些药，让他按时服药的同时，尽可能把色欲给戒掉，不然两个肾亏得更厉害。
    他倒是听人劝，按时服用药汤，可面对如花似玉的这么一个大美人，他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能忍住。
    罢了！
    石榴裙下死，作鬼也风流，自己都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快活一天是一天吧。
    结果，他的肾彻底完蛋了。
    也亏着他的力道大不如从前，不然摔大牛那两下足能将大牛摔散架了。如此看来，那个大姑娘还是个有功之臣哩。
    眼见着金振芳根基不稳，大头鬼突然一拍脑门，大声叫：“戳他咯吱窝！”
    这一声叫可是把金振芳吓了一跳，他浑身上下最软的地方就是咯吱窝，你哪怕踢他的裆他都不会有事，唯独咯吱窝碰不得。
    三驴和大牛将金振芳的双臂架起来，二猪则趴在地上死死地抱着金振芳的两条腿，四羊趁这个机会，用左右两只手的食指中指狠戳金振芳的两个咯吱窝。
    金振芳瞬时泄了力，哇哇咆哮着，意图将这四个讨厌的家伙甩开。
    大头鬼瞅准了时机，使了一个老和尚撞钟，脑袋一下撞在了金振芳的小肚子上。
    这回金振芳乐子大了，摔了个仰面朝天，后脑勺正好掂在一块三角石头上，头皮开裂，伤及头骨，血水呼呼往外冒，地上瞬间多了一片红。
    大牛四个连同大头鬼，齐力按住金振芳，说什么也不能叫他再站起来。
    要说金振芳真是一条猛虎，换做别人只怕无论如何也起不来，但他却在高叫了一声“开”之后，居然将压着自己的五个臭小子甩得人仰马翻，紧跟着一猛子站了起来。
    但也仅仅是站起来两三秒，便又一次仰面朝天重重摔躺在地上。
    这一下摔得可比刚才那下重的多，愣是在地上砸了好大一个坑。
    脚筋断了，想爬是绝对没戏了。
    就在他刚才站起身的一瞬间，二狠子两步上前，刷刷两刀，割断了金振芳的两条脚筋。
    金振芳没有了硬功的加持，变得跟常人无异，二狠子等得就是这一刻，恰到好处地废了金振芳，让这条猛虎再不能伤人。
    突然院外传来两声枪响，紧跟着有人朝院里喊话：“院里的人都把凶器放下，抱头趴在地上，谁敢不听，立马开枪！”
    待外面那人喊完之后，二狠子终于长舒一口气，长生到底没有食言，终于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