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子早已打听通透,金振芳一伙所居住的大院套并非民宅,过去乃是一所驿站,方便来往京师的驿差歇脚换马之用。
自有了铁路之后,驿站的作用越来越小,随着大清国的覆灭,许多荒弃不用的驿站被有心人低价购买过来,要么改为货栈,要么变为大车店,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我先进去。”二猪急于抢功,扶着墙头,这就要往爬墙进院。
院墙并不高大,想要进去不是难事。不等二猪翻跳进去,三驴仗着两条腿长,先一步上了院墙,紧跟着纵身跳到院中。
紧跟着,大牛,四羊,大头鬼也都相继跳到院中,反倒是二猪成了最后一个。
小哥儿几个并肩往黑处踅摸,冷不丁从一间小屋里窜出一个人来,大叫“有贼”的同时,持刀向着走在最前头的三驴直刺过去。
不等对方的刀刺到自己的身上,三驴先用长杆刀招架,顺势砍断对方的四根手指。
对方“啊呀”了一声,手中旋即短刀落地。
四羊一步上前,使了个“散绊子”,将其蹬倒在地。
紧跟着大牛用刀背对其后背重重一拍,人立时背过气去。
要是过去,这几个小子远没有今天这般好能耐,正所谓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他们几个自打跟了二狠子之后,东拼西杀,南征北战,几次死里逃生,早已练就出一副英雄胆,七分豪杰气,脑瓜子不但比过去机灵了,身手也历练得远比过去强得多。就拿刚刚这一幕来说,轻轻松松,配合得恰到好处,的确叫人刮目相看。
几人没心思高兴,大敌还没出现,因此高兴不起来。
有两个小子听到喊叫声,快速从屋里冲出来,他们两个一人手里一把单刀,见有高矮不一的四个黑影立在院中,其中还大脑袋的怪物,乍一看还挺吓人。
两个小子其中的一个问了一声:“什么人?”
三驴扯着脖子驴叫了一声:“你大爷。”
“好小子,你骂人!”
两个小子不再废话,飞身上前,分心便刺。
三驴手疾刀快,用长杆刀在其中一个朝着自己杀来的小子肩头上拍了一下,这一下力道不小,拍得那小子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三驴不给其起身的机会,用刀背猛拍其天灵盖。
“啪”一声闷响,头皮迸裂,血流如注,人慌了一下脖子,白眼儿一翻,仰面昏死过去。
另一个小子被大牛、二猪、四羊夹攻,力不从心,无法逃生,被三小用长杆刀一通乱打乱拍,落了个头破血流,人事不省的下场。
这时候,这几个家伙方知大哥让他们使用长杆刀的好处。黑天与人夜战,尤其是在宽敞之处跟人交手,倘武艺不在对方之上,哪怕是持平状态,倘使用长家伙,便可借着“一寸长,一寸强”的不二法门占据上风。
今晚正是因为有长家伙在手,故而小哥儿五个得心应手,在丝毫没有受伤的情况下,轻松将敌人打倒。
大头鬼冷不丁想起院门还没打开,这时候就算有帮兵来到,也没法直接进来。于是乎,他让大牛几个顶住,而他则跑去开院门。
这时屋里全都亮了灯,凡是能出来的全都跑了出来,见地上躺着趴着自己这边的人,不用问也知道来了茬子,于是也不废话,抄家伙冲到大牛几人的跟前,抡刀就砍,抬枪便挑。霎那间,噼里啪啦好似炒蹦豆,双方打成一锅粥,谁也不服谁,拼命下死手。
大脑袋一口气蹿到院门处,刚拿起顶门杠,忽然感觉头顶恶风不善,赶紧使了个缩梗藏脑,顺势往一帮躲闪,“邦”一声,一条大棍砸在了门板上。
大脑袋心里默念阿弥陀佛,亏着自己够机灵,要不介这一棍子砸在自己的大脑袋上,非得立时砸出鸡蛋黄儿来不可。
想要一棍子把小山子的大脑袋砸烂之人是个四十几岁的汉子,本来他在离着院门很近的茅房里面蹲坑,正在目眦欲裂的意图将探出粪门子的硬屎橛子彻底屙出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有贼”。
他心里一紧张,好不容易探出头的硬屎橛子一下给缩了回去。为求稳妥,他蹲着没动身,而是伸长了脖子,探出两个眼珠子窥看外面的情况。
眼见着自己这边的人被打趴在地,随后跑出来的两个也都双双被打得人事不省。他吓坏了,赶紧把脑袋缩回去,寄希望借着茅房庇佑,保全自己这条老命。
本来他没打算出去,可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茅房这边跑来。
他以为有人发现了他,赶紧提着裤子弯腰站起,顺手抄起倚墙竖着的搅屎棍,只等那人一进来,当头就是一棍子。
结果那人没进茅房,而是直奔了院门。他当即明白外面还有人要进来,于是他跑出茅房,说什么也不能让人把院门打开,这便有了一棍砸向大脑袋的一幕。
万幸大脑袋躲闪及时,不然非得让这一棍子砸死不可。
大脑袋本来想要用刀将敌手制服,可是刀却不见了,刚刚只顾着开门,将刀放在了一旁,这时想要过去拿,已经是不可能了。
赶巧手里有一根胳膊粗的顶门杠,于是便以顶门杠作为武器,跟对方的搅屎棍邦邦打在一处。
木器碰撞一处,干粪纷纷震碎,落了大脑袋一头一脸,还有几块碎渣进到了嘴里,咸滋滋、苦丝丝的,总之味道不咋地。
这时候就看出年轻的好处了,由于对方已经年纪不小,力道上远远不济小牛犊子一样的后生,结果没用几个回合,就让小山子一顶门杠揳在了胯骨上,立时骨头碎裂,偌大的身子斜着往地上一摔,捂着断骨处,声声惨叫不止,再想起来拼命,只怕是有心无力了。
细说起来也是该着他倒霉,要是一直躲在茅房里不出来,兴许最后只有他可以独善其身,错就错在他一时心急,冒失跑了出去,结果没有毙命了大脑袋不说,还叫大脑袋把自己的胯骨给打得粉碎,下半辈子能不能站起来还不好说。事已至此,后悔已然无用,只好自认倒霉吧。
小山子赶紧将院门打开,见除了大哥之外,其余半个人影都没有。
二狠子也不再管李长生来还是不来,迈步进了院,亮出柴刀,小跑到院子中心的位置,照准了金振芳的人劈头就砍,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
大牛几个尽管仗着长杆刀的加持,没有落于下风,但由于对方人多势众,几人仍是挂了彩,好在伤的不重,无非都是些皮肉伤,等回去上点药,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二狠子如同一匹嗜血野狼,刀刀见血,招招狠辣,叫那些与之厮杀者全都变成了伤残之人,这辈子也甭指望再有囫囵身子。
“够了!”
陡然一声炸雷,震得双耳发鸣。
一条高如铁塔的汉子赤着双脚、光着膀子从一间房中大步走出。
在其身后,有个下身穿单裤,上面只穿肚兜的白净大姑娘,正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
小山子一见那条汉子出来,便大声叫:“大哥,他就是金振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