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壳深处,距离阳光无法触及的数百米之下,隐匿着一座被遗忘的城镇。
这里没有天空,只有无边无际的岩石穹顶,压迫感如同巨人的手掌,紧紧握住每一寸空间。
城镇的建筑由粗糙的石块和金属拼凑而成,岁月在其表面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墙体龟裂,门窗歪斜,仿佛随时都会坍塌成一堆废墟。
街道狭窄而曲折,两旁排列着简陋的居所,窗户透出的光线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偶尔,一盏昏黄的电灯泡在风中摇曳,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这是这座地下城仅存的照明设备。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霉味,混杂着泥土和金属锈蚀的味道,让人窒息。
城镇的居民,是一群从未见过阳光的人们。他们的皮肤苍白,眼睛适应了微弱的照明,瞳孔大得惊人,身上穿的“衣服”,基本就是一片脏兮兮、土黄色的布,简单的从身前背后围上那么一圈。
或许是因为长期缺乏阳光和恶劣的生活环境,这里看不到什么老年人,路上的基本都是年轻面孔,以及一些干瘦矮小的孩童。
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时间似乎停滞了。没有季节的更迭,没有昼夜的交替,只有永恒的黑暗和压抑。
言牧云站在一处十字交叉的土路中央,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或许因为他身上的衣物明显是外来者,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忌惮和恐惧,纷纷避让不及,就像是怕惹上什么瘟疫。
他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迈步走向一处无人的角落,等再次来到街道上时,他已经和周围的人没有什么差别了。
浅棕色的皮肤,黑色的卷发,淡褐色的眼睛,以及干瘦的身躯上仅仅裹着一条土黄色的破布。
虽然道路上的人依旧会对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似是疑惑怎么没在附近见过这个人,但比之前避之不及已经要好很多了。
言牧云在这个城镇行走,像是巡视人间的神明,最忠实的信徒经受万千苦难,祂只是看看。
突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声量之大仿佛像被一根钢锥插入大脑,浑身被震得酥麻酸软。道路两旁的孩子熟练下蹲捂住耳朵,而大人们则是惊慌地开始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跑。
言牧云表情麻木地站在原地,看着一道又一道身影从他身边跑过。
短暂的犹豫过后,他跟在了那些人身后。
......
亚历山大·冯·科尼格,今年38岁,德国人,但声称自己是世界公民。
他以前是经济学教授,现在是国际经济犯罪策划者。
亚历山大拥有一头精心打理的深棕色短发,深邃的蓝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他的面容轮廓分明,鼻梁挺直,给人一种冷静且精明的印象。身上穿着定制的高级西装,手腕上戴着一块复古风格的瑞士手表,细节之处无不透露出他的品味和对完美的追求。
作为一名高智商罪犯,亚历山大精通十多种语言,包括一些冷门的小语种。他的语言天赋使他在国际舞台上游刃有余,无论是与欧洲的银行家谈判,还是与亚洲的投资者沟通,他都能以流利的当地语言进行交流,这为他赢得了广泛的信任和尊重。
而因为这个独有的优势,让他赢得了一个难得的减刑机会。
“所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渎神者’,对吗?”
亚历山大不顾自己身上穿的名贵西装,直接盘腿坐在了男人对面,笑容温和,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接下来一个月,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作为你的翻译。”
亚历山大竖起一根手指,微笑道:“但是,只有这一个月哦。如果你之后还需要帮助的话,我不介意以朋友的身份,免费为你提供服务......”
男人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要求的那两种语言,你都会吗?”
亚历山大愣了一下,心里莫名感受到了一丝压力。他总感觉自己在对方眼里,似乎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个“似乎能用的工具”。
但是能成为被判终身监禁的经济罪犯,他的心理素质自然是顶尖的,神情中没有表露出半点异样,微笑道:“虽然其中一种语言的使用者,现在基本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了......但是,我确实会,而且可以算是精通。至于另一种,就更不用说了。”
只有证明自己的能力,才能留下。
只有留下,才有机会减刑。
亚历山大对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单从语言方面的造诣来说,别说监狱里了,全世界比他厉害的人也不过凤毛麟角。
“好的。”男人第一次有了动作,朝前缓缓伸出一只手。
“那么,合作愉快。”亚历山大面带温和的笑容,伸手和对方握在了一起。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既能表现出自己的诚意,也能让对方感受到他的信心。
“渎神者先生,请问您具体......”
亚历山大一边说着话,一边想要松开手,却突然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不知何时竟和对方的手融合在了一起,十根手指深深潜入了彼此的肌肤之中,被温暖的血肉紧紧包裹。
“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干什么!!”
亚历山大惊恐地站起身,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却拔不动分毫,反而越陷越深,整条小臂都被对方的手臂吞没了。
“该死的!这和说好的不一样!混蛋!快点来人救我!就连法律都不能杀我!!该死......”
亚历山大惊恐的惨叫声并没有持续多久,神庙的白石长阶之上,很快就又只剩下了那个头颅低垂,孤零零枯坐的身影。
......
神弃之地,地底深处。
言牧云循着众人的踪迹,来到了一片空地。
这片空地并不大,却黑压压挤满了人,粗略估计至少有四五千。
这么多的人,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从城镇各个角落跑出来,聚集在了这里,很难想象是何种力量驱使他们做到的。
言牧云很快就发现了答案:恐惧。
包括他在内,有两个人迟到了。
另一个迟到的,是一个身形瘦小,面有菜色的半大孩子,此时正瑟瑟发抖的趴在地上。
一个身材魁梧,面容狰狞的男人站在孩子的面前,看向他的眼神冰冷恶毒,像是在看什么肮脏的蛆虫。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根由黑色皮革编织而成的长鞭,每一节都镶嵌着锋利的金属钉,闪烁着残忍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