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袁氏刚要放下帘子离开，宁甯就不顾仪态，连滚带爬的拽住了宁袁氏还未撤回去的手。
    “阿母，慢慢疯了，你别走，女儿害怕。”
    宁袁氏将信将疑的看了一眼端坐在车厢内的宁宜，衣衫整洁，仪态端庄，反倒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连滚带爬毫无仪态，若让旁人来看，也只会相信疯了的那个是宁甯而非宁宜。
    宁袁氏将宁甯的手拂开，“好了，今日与你同乘马车是慢慢亲自要求的，往日的恩怨早已一笔勾销，你莫要再如此无理取闹。”
    宁甯不肯松手，满心恐惧，“阿母，女儿往日是任性无礼了些，可女儿什么时候也没撒过谎，更不会平白无故的栽赃。阿母，慢慢真的很不对劲，她放在抓住我说什么人死可以复生，还说什么我凭什么与隔壁谢氏郎君还有婚约。阿母，女儿好害怕，你让女儿和六姊一辆马车好不好？”
    到底是骨肉血亲，宁袁氏看着女儿这么声泪俱下的诉说，怎么会不心软。可刚要点头答应，就见宁宜委屈巴巴的低下了头，眼中还蕴着泪，“母亲，你就答应了阿姊吧。我就知道阿姊向来不大喜欢我，如今我想与阿姊好好相处，磨平嫌隙，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向母亲要求与阿姊同乘一辆马车，不成想......”宁宜掏出手帕擦了擦泪，“不成想阿姊竟如此嫌弃，为了不与我同乘，竟说出这样败坏我名声的话来。”
    宁宜一番话如醍醐灌顶，宁袁氏骤然反应过来。
    是啊，疯魔可是一种名声，宁袁氏去青灵寺上香怕途中出事可是带了不少护卫小厮，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若她应了宁甯的话，那不就等于承认了宁宜疯了吗？
    那这以后......宁宜还如何议亲，又如何出门见人呢。
    宁甯最是会察言观色，见宁袁氏面容松动，自是知道宁宜的话定是哪里让宁袁氏顾忌心软。她虽猜不出宁宜让宁袁氏心软的点是什么，却知晓养女自是不如亲生女儿亲近的道理。当即握住宁袁氏的手，跪在那里，也挤出了几滴泪，模样楚楚可怜，“阿母，慢慢方才死死抓住女儿的肩膀，抓的女儿肩膀如今还生疼。若是褪下衣衫，肩上青紫一片也未可说。阿母当真忍心女儿和慢慢继续待在一个车厢里吗？阿母连女儿的生死安危都不顾了吗？”
    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宁袁氏看到宁甯声泪俱下，心到底是偏向了亲生女儿这里。可宁甯方才叫嚷说宁宜疯魔，这个名声却又断断不能让宁家的女儿背上。宁宓虽定亲却还未出嫁，宁甯也待字闺中。为了这两个孩子，为了已经出嫁的宁宣宁安，她又不能当下将宁甯拉走。
    一时之间，陷入两难。
    宁宓此时察觉动静不对也围了过来，轻咳一声在宁袁氏耳边低声道：“母亲，闺阁女儿之间的拌嘴而已。蛮蛮不过是在家中任性了几分，说话过分了些罢了。”
    宁袁氏恍然反应过来，这才敢伸出手将宁甯扶下马车，“你个小娇气鬼，就算是不喜欢八妹也断不能如此出言伤人心。”
    宁宓也接话道：“对啊蛮蛮，虽说幼时慢慢陷害过你，不过那也是她生母指使的。你讨厌她阿姊也能明白，只是如今慢慢养在母亲房里，想是应当没有前几年那样过分了，蛮蛮就别气她了。”
    周围的护卫小厮面面相觑，看向宁甯的眼神陡然变得怜悯。
    几年前那场诬陷可谓是全家皆知，宁袁氏待下宽和，宁甯这几年对他们也是很好的，虽任性娇气，却从不像别的千金小姐一样动辄打骂下人，就是平日做错事，宁甯也很少责骂。爱屋及乌，他们心里自是更偏向宁甯的。
    再看那表面可怜的宁宜，尚且年幼可就会栽赃诬陷嫡女，心机城府可谓深沉。
    方才宁宓那简单几句话，瞬间让他们从可怜宁宜变成了可怜宁甯。
    宁宓无意间瞥见那几个护卫小厮的眼神，轻笑了一下。
    宁宣未出嫁时亲自教宁宓的把控人心，看来她学的不错。虽不及宁宣那样出类拔萃，对付家里这种墙头草一般的莽夫愚妇也足够了。
    宁甯如愿以偿的跟宁宓一辆马车，宁宓见她惊慌未定的模样，将水壶递给了她，“压压惊吧。”
    宁甯没有去接那水袋，只是抓住了宁宓的手，“阿姊，我没有撒谎，慢慢在马车上真的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样子还很吓人。”
    宁宓掏出帕子为她擦去额头上因惊恐而冒出的细汗，“阿姊相信你，但是蛮蛮别怕，阿姊和母亲都在，我们会保护你的。”
    宁甯惊慌的后劲过去，紧紧拥住宁宓的腰，埋在她怀中失声痛哭。
    宁袁氏方才差点就听了宁宜的话，差点就为了保住宁宜的名声而不顾自己的安危。宁甯自小被家里人捧着长大，有什么要求宁泽与宁袁氏几乎是无有不应。经今日之事宁甯方知，原来在家族名声而言，她的安危并不算什么。利弊当前，再怎么受宠也无用，以她一人安危来保住宁家所有女儿的名声，这利弊过于明显。
    宁甯突然觉得庆幸。
    幸而今日随行的还有宁宓，三言两语解了宁袁氏的困境。
    也庆幸今日带她们来上香的是宁袁氏而非宁泽。宁泽商场沉浮多年，若今日是宁泽碰见这情形，宁泽才不会犹豫，为了宁家的面子，为了宁忠佑的前途，更为了宁家女眷的名声，宁泽定会第一时间选择让宁甯回去。可宁袁氏不会，她嫁给宁泽数十载，虽染上了些商贾重利的不好，可她仍是位母亲，看着亲生女儿如此痛哭，终究还是心软犹豫了。
    可宁宓今日能救她，不代表日后还是能救她。宁宓已经二十多岁，更是与奇谈茶馆的白行定下了婚约，成亲只差宁宓点头。
    曾经护着她的阿姊们一个个出嫁，兄长们也都成了家，顾念着嫡妻，也不好再似从前那般偏袒疼爱，以免被嫡妻的父兄打抱不平。
    “阿姊，你若出嫁，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