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三兄提醒,既然花环不大合适,明天为你践行也只是空为你丢人,不若明日阿兄启程小弟就不去了,今夜小弟就先祝你一路顺风,金榜题名。”
谢云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敢转过身与自己说话,不过听着小少年的吉祥话,笑着道:“嗯,多谢五郎了。”
本就不是一母所生,谢陈氏更是曾害过他的生母,二人关系称不上什么兄弟情深,不过谢辰星能愿意说上两句吉祥话,已经算是顶好的了。
谢辰星心里没想这么多,只是自己做的花环被谢云星看到本就已经够尴尬了,满心想的都是快点离开。那两句吉祥话......也是谢云星往日并未看轻过自己,且幼时艰难之际谢云星曾递过几个馒头,虽不是什么有营养的,却也吊住了高氏的命,不至于让高氏和他活活饿死在这院儿里。
他感念谢云星的恩情,却也实在过不去谢陈氏曾经的毒手,只能说这两句吉祥话。况且明日为谢云星送行,他本来就不想去。
就算去了,也是等谢云星走后被谢陈氏明里暗里的讥讽自己连童试都没过,他可从来不是那种喜欢自讨没趣的人。
宁家送宁氏五郎时恰逢谢氏夫妇在门前,宁泽前些日已经与谢轩商议好了,宁家的车马可以捎带谢云星一程,两家本就有姻亲在,宁家帮扶一把也是应该的,两个小郎君去往那人生地不熟的离都城,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谢云星上马车时与宁甯隔着老远微微笑了一下,算是告别。
这些小动作落在谢陈氏眼中,等马车离开,宁甯看着谢陈氏的目光,想到往日学的那些规矩,心里想着谢陈氏怎么说也是自己未来婆母,是长辈,便微微欠身远远地冲着谢陈氏行了个晚辈礼。
谢陈氏看着那橙衣小姑娘尚算娴熟的礼仪,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不屑一笑,转身回了家门。
宁甯望着那身影,略略有些不大高兴。
她在家中千娇万宠,掌上明珠般的存在,上上下下都是顺着她来,哪有这人敢这般给她甩脸子。
宁宓自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蛮蛮别放在心上,那谢陈氏向来是个目中无人的,街坊邻居她哪个都不放在眼里,她不是只对你这样。”
宁甯收回视线,转过身去,“六姊,我知道的。只是有些伤心,礼数我也做全了,她还是如此不屑。看来日后若是当真成婚,我如何无论做都会被刁难的。”
宁安去年年底已经出嫁,宁家的女儿只剩下了宁甯宁宓和宁宜。
宁宜整日待在宁袁氏院儿里,怎么也不肯出门,任宁袁氏如何去劝都不好使,也变得不爱说话。只是有时喜欢看着宁甯发呆,那目光丝毫不像一个十岁孩童,就像是历经风霜,岁月沉淀,那双稚嫩的眼睛里带的神情却是悲怆苍凉。
宁甯抬头,恰巧又与宁宜视线相撞。
又来了,这种悲悯的眼神。
宁宜什么也没说,乖巧的跟在宁袁氏身后回了院子。
似乎自程氏死后,宁宜跟在宁袁氏身边就安分乖巧了许多,也不再与宁甯作对,有时宁甯与她打招呼,宁宜也能笑着应声。可宁宜的眼神让宁甯有些不大喜欢,宁甯便也不再与她有过多的来往。
“六姊,你有没有发现慢慢看着我的眼神,总让人觉得怪异?”
宁宓点点头,“是啊,好几次我看到,都觉得她很可怜你。”
“对,就是可怜。”
“可你是我们家唯一的嫡女,家中谁都宠着你,日子过的最是舒心。反倒是慢慢生母做了错事被责罚畏罪自尽,如今养在母亲膝下,纵观全家上下,貌似只有她生母离世,她才是最可怜的那个吧......”
宁宜为何目光悲悯不似孩童,这些宁甯无从得知,只知哓宁宜的目光令她不适,便不再与她亲近。幼时那场诬陷也彻底让宁甯恼了她。
宁安说的并没有虚假,宁甯在家中得宠,反倒是宁宜从小没了生母,也是宁家一众庶出中唯一没有生母的人。
最可怜的明明是宁宜,可她每每看向宁甯,目光中总是带着悲悯。
庶女可怜得宠的嫡女,无生母的可怜母亲慈祥的。
此事在宁甯心里一直是个结,直至夏日,宁袁氏要带家中女眷去青灵寺上香,宁甯恰巧与宁宜共乘一座马车,她略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几声,问目光略有些呆滞的宁宜:“你为什么看我时总是目光悲悯呢?”
宁宜缓缓转过头,如同机械且眼珠子丝毫不转,模样诡异,看的宁甯心底直冒冷汗。
宁甯正要开口说算了,宁宜却突然咧嘴,眼睛瞪得很大,嘴里不停的念叨:“人能死而复生,人能死而复生啊!”
宁甯被她这模样吓到,往后退了几步,脊背贴上车厢,这才发觉身上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慢慢你怎么了......”
宁宜紧追不舍,突然伸出手掐住宁甯的肩膀,用力握住,“阿姊,你相信吗,人能死而复生,就在我被浸猪笼时,我突然回到了我五岁发高烧的那晚,阿姊,我活过来了,我没能死,你是不是很伤心啊。”
宁宜的声音似悲似喜,声音低沉又带有几分幸灾乐祸,她盯着宁甯恐惧的双眼,笑的疯魔:“阿姊,我姨娘,宁安宁宓都改了,你为什么没有被改变?”
宁甯畏惧,伸手去推,“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还和谢家有婚约啊,啊?凭什么还要和他有婚约啊!”
宁宜靠的越来越近,嘴里不停的逼问着宁甯为什么还和谢家有婚约,宁甯惊慌失措,推阻的动作也越来越大,“放开我!阿母!六姊!”
耳边是车辕碾过山路的声音,宁甯为了发出声响让人注意到车厢中的不对劲,只能用自己的头去碰击车厢。
“救命啊!慢慢疯了!”
宁宜耳朵一动,突然平静下来,端坐在自己原来的地方,仿佛方才疯魔的不是她,是另一个人一样。
宁甯惊慌未退,满脸惊恐的半躺在自己的地方。宁袁氏一掀帘子看到宁甯这副模样,先是叹了口气,而后是不轻不重的说教,“你看你,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还不快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