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甯昏睡醒来已然日上三竿,她微微动了动,看到了床边的兄长,“五兄。”
“蛮蛮醒了?”
宁甯点了点头,道:“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大兄,大兄在侯爷手下很得脸,是统领一方的小将军。”
只一夜,宁忠修脸上已经有了些新冒出的小胡茬,看起来也有些沧桑。听到宁甯说已经逝世的大兄,他眼神微暗了暗,道:“大兄或许只是太放心不下你,才在梦里见了你一面。”
宁忠伯当年投军时宁甯尚未出生,只让道士来看了知道是个姑娘。他走前,几个弟弟妹妹中最担心的是宁宓,最放心不下的却是这个未出生的小七。
宁袁氏怀着她时年龄是真的很大了,他不仅担心这个未出生的小妹,更是担心阿母的安危。
“五兄,往生牌位上,大兄并不在。”
“你说什么?”
宁忠修自是知道小妹的眼睛是有些与众不同的,能看到常人所见不到的东西,他眼中染上点点亮光。往生牌位上,坐的可都是已经逝世的宁家先祖,列祖列宗俱在。宁甯说宁忠伯并不在往生牌位上,也就是说......大兄也许并没有死?
“大父也没在祠堂见到大兄。”
此言一出,宁忠修激动地握住了宁甯的手,“好妹妹,当真?”
宁甯点了点头,眼瞧着宁忠修就要高兴的跑出去告诉宁袁氏和宁泽这个消息,她连忙起身抓住他的手,“五兄先别慌。”
“这好消息合该告诉大人阿母,阿母因着大兄的逝世病了许久,阿母若得知这个好消息,定会快快好起来的。”
“可梦里,大兄说他如今在军中得了重用不假,可军中混了奸细进去。侯爷家眷只有世子一人,带在身边日日看着也不怕被人抓走。另一位将军是匪贼出身,无妻无子,也没什么可威胁的。唯有大兄在东离有亲眷在,大兄说为保家人平安,不被人抓走作为人质威胁,便让我们家当做大兄已经逝世,让奸细信以为真,回去报信,一来除了一个隐患,二来也可掩人耳目,让敌军以为侯爷失踪是真。”
宁忠修也是个读书人,圣贤道理也看过,兵法也是略有接触的,宁甯说的这些道理并不难理解。只略略一想,便点点头,“那这消息,只我们二人知道便好,旁人便一概不告诉,包括大人阿母。”
宁甯点点头,“好。”
她看了一眼兄长疲倦的双眼,摸了摸他新冒出来的胡子,道:“五兄可是守了一夜?”
宁忠修无奈道:“你这孩子消失了这么久,夜里没个人守着可怎么行,让人怎么放心得下。”
“我并无大碍,只是与几个姑娘去青灵寺上香时迷了路,在山中相依摸索了许久,累得狠了。如今休息过来,已经大好,五兄快快早些回去休息吧。”
宁忠修自然知道小妹这是给了个她丢失这么长时间的借口,以后有人问起来也好解释。宁甯如此说,大约是与那几个富商家的女儿口径达成了一致。谁也不会特意戳穿,丢失的这几个可都是岚西郡能叫上名的富户,谁也不敢得罪他们几家。自是姑娘们怎么说,事实就是如何,谁也不敢说什么清白不清白,合理不合理的了。
“好,五兄过几日去青灵寺与住持通个气,蛮蛮不必担心。”
“多谢五兄。”
宁甯躺的腰痛,微微唤了一声:“青莲?”
门外无人应声。
“绿荷?”
瘦弱的身影缓缓而入,却是双眼红肿的不能再肿的桃夭。她瘦了太多,眼睛肿的桃子一般,宁甯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认出来,“桃夭?你这是怎么了?”
桃夭戚戚道:“姑娘丢的这些日子青莲绿荷二位姐姐担忧的大病了一场,至今卧床难起,二位姐姐忧心着,我本想去照顾她们,可她们偏说要我先来伺候姑娘。”
宁甯连忙下床,“可寻郎中瞧了?”
“瞧了,郎中说是忧思过度,要二位姐姐卧床休息。奴婢来时,已伺候二位姐姐喝过了药。”
宁甯拍了拍她的手,道:“我无事,你为我梳个头,我去给阿母和大人请安,你接着回去照看她们吧,我请过安就去看看她们。”
“姑娘,青莲姐姐猜到姑娘会这么说,姐姐说姑娘万不可去看,下人房中糟乱不堪,万不能脏了姑娘的鞋袜。姑娘若是执意,奴婢也是要拦一拦的,二位姐姐最是怕将病气过给姑娘。姐姐们还说,姑娘若是忧心,不如赏些银钱,这些日子的抓药,将姐姐们的银钱都喝空了......”
宁甯从妆台的盒子中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她,“这些先拿着用,不够了再从这盒子里取。”
“奴婢就替二位姐姐谢过姑娘恩情了。”
“她们从不开口向我要什么,如今开口,想是真的没了。”
桃夭为她梳头,看到了那根海棠木簪,她道:“姑娘这根簪子瞧着眼生。”
宁甯伸手将木簪接过,放在了妆屉中,“这簪子虽不名贵,却对我有别样的意义,收着吧。”
宁甯到正慈堂给二老请安,宁泽与宁袁氏头上花白的头发将宁甯吓了一跳,“阿母,大人,你们怎么......”
宁袁氏擦了擦泪,“无事,你平安回来就好。”
不知是不是宁袁氏哭得太狠了,她眼角从前没那么多细纹,如今的细纹很是明显,万万比不上从前的风华。
“阿母,儿不孝,让你担心了。”
宁泽叹了口气,“平安回来就好,平平安安的就好......”
宁方氏孕肚已经微微有些明显,她今晨起来听说宁甯回来,也是高兴的起了个大早,拿了妆屉中宁忠佑留下的琉璃簪子过来。
“蛮蛮回来了就好,你三兄外出行商,走之前留下了这琉璃簪,他说等你回来,要我亲手将这琉璃簪交到你手上,你三兄说你一定会喜欢的。”
那琉璃簪属实漂亮,宁甯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笑的合不拢嘴,“多谢三兄三嫂,蛮蛮很喜欢。”
宁宜自程氏过身之后就一直养在宁袁氏院儿里,听到宁甯回来的消息倒是无悲无喜,愣愣的看着诸人欢笑,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宁甯开心于大兄未逝世,却伤心于父母的苍老。只因自己丢失,大人阿母只短短半月就苍老至此,再不复往日年轻风华。
宁袁氏拉着宁甯细细盘问,问她究竟去了哪里,宁甯口径依旧如跟宁忠修说的一样,只说是与那几位姑娘一同去青灵寺上香,下山时迷了路,这才耽误了许久。